第135節(第1/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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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鄎端正地坐在桌案邊,筆挺著脊樑,愣了一下,然後便在豎條白底的紙上點了一筆“撇”,又點了一道橫。覺得不太對,揉掉,重新寫,又揉掉。燭火搖曳,子時的光影綽綽幽幽,他眼睛看著暗處,像是忽然堅定了什麼,然後心就沉下來,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最後平靜地摁了下去……
夜色下星光寂寥,順達杵在門外站著,眼見大半夜還點著燈,皇九子和皇太子從前一個毛病,滅了燈都不敢睡,唏,就這還逞能呢。
這樣的季節總是犯困,他站著都能夠睡覺,那條長的身板倚著殿門頻頻打哈欠,打著打著就滑到地上睡著了。
楚鄎就是在那天凌晨懸樑自縊的。
那天的小柚子醒得特別早,卯時天剛矇矇亮就推開殿門溜進來。彼時楚鄒和陸梨正含糊碎語,一忽而瞥眼,就看到小崽子攀著扶手椅,想要去夠上頭的一個小木雕。陸梨嗔他:“可別大早就淘氣,磕壞了下巴沒牙了。”
話音一落,卻莫名覺著有些不對勁。楚鄒也發現了,那架子上一個圓亮的布袋羅漢,約莫拳頭大,雕工極為細緻,乃是三年前陸梨送給九弟的那一個。彼時在鹹安門外撞見自己回來,八歲的九弟攥著羅漢滿臉窘迫。是昨兒又還回的。
那一瞬間,楚鄒的心不曉得怎麼就刺痛了一下。
抱著兒子,牽著陸梨往西一長街出去,才走到啟祥門下,便聽說皇子所出事了。
闔宮亂了陣腳,太監結巴著舌頭見人就嚷:“九、九爺……九殿下,人……人沒了!”連規矩都忘了做。
皇帝是先一步知道訊息的,那會兒清早霧氣還未散,楚昂披著龍袍,連御輦都來不叫,便一路出崇樓往三座門方向走。才走到箭亭,忽然重重地嗆出幾聲咳嗽,修長身軀整個兒厥了過去。
“朕,何顏以對皇后兮——”悲愴的對天長語,目中充滿著無以言表的哀傷。
太監用白帕子給他捂住口,少頃慢慢鬆開,那雪-白上竟赫然一圈鮮紅。
楚鄒讓人把皇帝抬回乾清宮休息,自己忍著巨痛去到皇子所。
是順達第一個發現的,聽說推開殿門進去,抬頭就看到小九一雙白底黑履懸在樑上蕩。穿著素青色無花無繡的團領袍,發冠整齊,不像尋常那些自縊的人,他的表情平靜,抿著唇齒沒有讓舌頭吐出來。
生性裡本就有著類似皇后與他四哥的堅韌,譬如四歲那年眼睛被馬尾掃傷,上藥時恁是咬著口牙不肯吭一聲。
那會兒正被橫放在桌面上,臉上蓋著白手帕,風吹著帕子一下一下輕拂。看見底下十一歲的清俊臉龐,睫毛輕卷口鼻精緻,像極了他的母后。
“嗚哇~嗚哇~”陸梨記起五歲那年,因為擔憂皇后娘娘留下的孩子,每日清早杵在景仁宮牆下聽嬰兒哭啼,她的眼眶頓地有些溼開。
嘅一生這樣短命,榮華已極,緣何總也無安定。
“太子爺、陸姑娘……”奴才幾個看見他們站在門口,甚為赧迫地叫喚了一聲。
“唔。”楚鄒哽了哽嗓子,抬腿邁步進去。腳下彷彿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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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鄎在死前的信中說:
兒臣這一生,
看著美的錯傷了,
看著假的沉迷了,
一朝回頭看,
滿身都是債,
泥淖也,
難拭盡也,
愧去,
願得來世可償還。
他的紙簍裡揉著不少紙團,顯見在抉擇前有過相當複雜的猶疑和苦悶,楚鄒開啟那些紙團看,好幾張裡都零零種種列著他自己所認定的錯孽,但最後留下的,僅是這寥寥幾筆。
在那一刻,楚鄒心中的痛與恨與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