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第1/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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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儒努力睜著醉眼,恍惚中似是看到神仙人物,只是這神仙既無峨冠博帶,又無祥雲霧繞,倒是從頭到腳一身黑。李漢儒掩臉嘿嘿笑幾聲,執盞勸酒:“哪路仙君,共飲一杯?”
雷剎似笑非笑地接過一酒,一飲而盡,傾身問道:“李進士,不知你是真醉還是假醉?都道酒後才吐真言,看來,你應該是真醉。”
彈琵琶的伎子見勢不妙,屈膝告退,被雷剎伸臂攔住:“你自彈你的。”伎子戰戰兢兢坐回去,手一抖,彈片刮過琴絃,一聲吭爭。
李漢儒被斷絃聲驚得清醒幾分,拿手揉了揉臉,苦笑道:“你們不良人未免也太過張狂,不過協理大理寺查案,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
雷剎牽了牽嘴角,大馬金刀在他前面坐下,將大橫刀立在身前,黑色的鞘,紅色的柄,霜刃藏於鞘中,久拭猶帶血腥。
李漢儒深知不良人另有背靠,悻悻住嘴,道:“不知副帥要問我什麼?我與侍郎不過尋常親眷,雖是同族,往來卻不頻繁。”
雷剎道:“進士不必慌張,不過問問侍郎府老夫人的事。”
李漢儒連忙擺袖:“副帥慎言,論起來老夫人可是我堂嫂,男女授受不親,我如何得知?這話豈不累及名聲?”
雷剎一伸手撈過酒壺,隻手倒了一杯酒推向他:“進士只說你知道的,或是耳聞,或是目睹。”
李漢儒見實在推脫不得,懨懨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長嘆道:“我那個堂嫂嫂,為人實不討喜,惹人厭煩,苛刻尖酸,挑剔孤僻。說句不好聽,每日一睜眼這世上便沒得她意的事,夏日嫌熱,冬日嫌冷,春嫌柳綠,秋嫌無花。遠親上門不過攀附李家權勢,近鄰來訪不過佔他家中便宜,兒、媳兼是不孝,子孫全是不賢,羹湯飯食沒有一樣合意,奴僕下人沒有一個貼心……”
阿棄皺著濃眉,道:“你為老夫人寫得銘旌倒是一溜好詞。”
“誒……”李漢儒駁道,“人死萬事皆消,莫非我要寫一串刻薄之語上去?再者,銘旌要埋入墓中,豈不是與閻王告死人的狀?不可為,不可為,惡行,惡行啊。”
“老夫人這般不慈,想必侍郎與夫人受了不少委屈?”雷剎漫不經心問道。
李漢儒嘆道:“為孝夫婦佳兒佳婦,也不知我那老嫂嫂有何不滿,只鬧得家中陰雲密佈,人人不開心顏。為孝一向愚,哪敢半點違抗母命,反倒常憂母親不曾好吃好睡,每得一樣稀奇之物,先奉於母前,每有一樣吃食,先揀了鮮嫩的奉於母親,日日請安,風霜雨雪都不肯落下一日。”
“我那侄媳恭謹良善,也受了我老嫂嫂不少搓磨。她書香門第,千嬌百寵的閨秀,新嫁時便洗手親做羹湯,執箸立於食案前佈菜奉湯,因子嗣艱難,不知聽了多少譏諷之語。”
雷剎問道:“既如此,老夫人為何不曾為侍郎安排姬妾通房?怎得多年後才納了一房如夫人?”
李漢儒拿酒潤了潤唇:“許是物傷其類,我那嫂嫂諸事皆挑,倒不曾插手侄兒的妻妾一事。”
“物傷其類?”雷剎笑問。
李漢儒捻捻長鬚,搖頭道:“我那老嫂嫂,可厭可恨,倒也可憐,她是續娶之妻,嫁於我堂兄時年歲極小,將將及笄,身量都未曾長足。她是莞州西江人,離京隔著千山萬水,商戶出身 ,家有百萬之富,綾羅堆中長大的嬌女,父母更是百般寵愛,嫁時一船一船嫁妝,絡繹不絕地進京來。”
他那時還不過五六歲,被長隨扛在肩上看熱鬧。遠遠地看見,珠圍翠繞裡有一抬肩輦,槓纏紅綾,一個嬌嬌小小的新婦打扮的小娘子端坐其上,金簪壓發,面遮絹扇,那把扇子繡著百蝶戲牡丹,她的臉藏在扇後,影影綽綽,依稀透出無邊的清秀來。
他正張嘴看得出神,新婦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