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第2/3 頁)
,年近八十,老太太時常是口齒不清,記憶也錯亂模糊。
一眨眼四十年,歲月如此酷,從不為任何人駐足寬容。
說起來,李悅自己,分明也只是鍾氏夫婦故事的局外人和旁觀者,卻在這無端的感慨裡——在進了屋,上了樓,看到昔日的陳小姐、後來的鐘太太躺在病床上,無意識地微微張嘴,嘴角泅著口水的時候,不自覺默然良久。
而病床邊,同樣滿頭華髮的鐘先生,似乎已經見慣了這局面,倒只疏鬆平常,伸手給妻子擦了擦口水。
他摸了摸她額頭,幫她整理著散亂的鬢髮,好像她還是年輕時引眾人矚目、被媒體誇著“靚絕九龍城”的模樣。
永遠虔誠,永遠溫柔。
不多時,醫生走到他身邊,滿臉為難地請他借一步說話。
鍾邵奇點頭答應,幫妻子捻了捻被角,便隨即起身。路過李悅身邊時,似乎認出來人,還微微頷首示意。
“坐那邊吧,”他指了指床邊的短沙發,“我太太一直唸叨著這次採訪,你們的團隊也可以先安排,我去和醫生說幾句,馬上過來。”
得到房間主人的允許,跟李悅來的電視臺團隊終於鬆了口氣,連忙開始佈置拍攝裝置,而李悅坐上沙發,則不時往鍾邵奇與醫生那頭看——
七十來歲的鐘老先生,背脊依舊挺直,精神氣十足,站著比醫生還高了大半個頭。
反倒是正值青年的醫生滿面緊張,說起話來也是字斟句酌,唯恐唐突:“抱歉,鍾先生,太太的年紀……這,她又只願意接受保守治療,雖然我們已經嘗試了很多方法,也和美國方面的專家做了幾套嘗試方案,但現在,我們團隊商量以後,還是打算跟你協調一下。一來,太太的身體承受不住長時間的物理療法,二來……”
“好,辛苦你,”鍾邵奇似乎不願意多聽廢話,徑直打斷對方的躊躇為難,“你只要告訴我,什麼樣的方法,能讓我太太最安心,最舒服?或者說,如果這樣保持下去,她還能活多久?”
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聞聲,醫生面色卻愈發沉凝,久久沉默。
末了,擠出一句:“這……我們沒有辦法給出一個準確的時間,只能說,如果配合治療,在醫院長住,或許能擔保一年或兩年,如果繼續這樣,恐怕……”
他說得委婉,話裡話外的“恐怕”卻不少。
鍾邵奇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
“恐怕我們沒辦法保證,只能說‘儘可能’,儘可能讓病人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再另想別的辦法。”
“……”
當然,沒有狼狽的痛哭或懇求,事實上,鍾邵奇本人甚至曾經輔修醫學學位,又常在妻子身邊,或許比現在眼前戰戰兢兢的醫生,都更早的意識到這點話外之意。
只是被這樣當面宣告,下了不亞於“死亡通知書”的最後通令,衝擊意味還是太過顯然。
這是第一次。
李悅想,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見昔日縱橫商場、翻弄風雨的鐘董事長漚紅著眼,幾乎是一瞬間,哪怕深深呼吸又撐住一旁的牆壁,哪怕臉色都沒有太大的變化,連哭音都沒有,可他還是取下眼鏡,輕輕地、來回數次地揩了揩眼角。
無聲的,沉默的,控制著情緒,卻忍不住酸澀的,那樣的表情。
“……我不想為難我太太,”而他最後說,“我查了很多資料,知道這種病有可能突如其來複發,誰也沒有準確預估的把握,想要穩定,只能長期住院接受治療,或者進行手術。可我不想因為我希望太太活下來陪我,就讓她去受自己不想受的苦,那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也太殘酷——從她意識還清醒的時候,選擇離開香港回上海做保守治療,我就已經知道她的選擇了。”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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