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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蔚琇知道他此言並不經心,更生悶氣,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季蔚明無奈,道:「翻山涉水來看弟弟,都不肯上盞清茶?」
季蔚琇頓悔,不該只顧著說話,疏忽了兄長羹湯歇養,道:「我讓廚下送滋養的湯盅來,燉了好些時候,廚孃的手藝不比家中的食手,阿兄只得將就。」
等季蔚明用了一盅暖湯,季長隨喊了郎中過來,只道是舟車勞頓,體乏身疲氣血兩虧之故。季蔚明說了幾句話,漸感不支,沉沉睡去。
季蔚琇卻是一夜不曾入睡,夜半搬了棋坪左手右手對弈,早上吃了一盞濃茶醒了醒神便去看兄長。
季蔚明貼身長隨見了他笑道:「二郎君,世子一早醒了,在屋中看書。」推門入內,果然見到季蔚明半臥在窗前軟榻上借著晨光捧卷,青衣素袍,彷彿雪中青竹,綠葉青翠,不損風姿。
「這般慌張,行臥之度呢?」季蔚明放下書卷微皺著眉。
季蔚琇笑道:「阿兄一早就拿話訓我。」
季蔚明也笑:「昨日橫眉豎眼,恨不得拂袖而去,今日便消了氣。」
季蔚琇想了想道:「阿兄為長執舵,我聽阿兄的便是,其餘的,盡隨阿兄之意。」他目光清朗,笑道,「我信阿兄。」
季蔚明屈指敲了敲食案,道:「倒是將了我一軍。」
季蔚琇驚喜:「阿兄願意解惑?」
季蔚明垂眸笑了:「總不好讓你遣個拼命三郎去禹京追根究底。」
季蔚琇坐在軟榻一側,低聲問道:「阿兄,禹京真成混水?」
季蔚明答道:「千里江山,山之高,水之闊,地之廣,物之博,堆錦著繡,絢爛無邊,如有機緣,哪個不想泰山封禪,登高一呼,群山回首。禹京的水,何時清過?難就難在,那些不知死活,挽袖摸魚之人。」
季蔚琇咬牙:「家中也涉及皇室紛爭?阿爹糊塗了嗎?」
季蔚明道:「權勢惑人心志,阿爹本就短視之人,被阿姊挑嗖了幾回,一心想做未來國丈。」
季蔚琇氣得笑了:「縱是昱王登基,阿姊至多也是妃,位列三夫人已是榮寵,阿爹暈頭了才妄想做國丈。且太子……阿兄,太子真有頑疾?」起身踱了幾步,搖頭道,「即便太子康健堪憂,聖人尚在壯年,他們向天借膽虎嘴拔鬚。」
季蔚明端茶道嗤笑:「他們許是當聖人眼花昏聵。」
季蔚琇心中怒火難以宣洩:「聖人獨斷之君,雷霆手段,生殺予奪,他們竟敢妄動儲君,事發便是傾族滅家之禍。」
「昱王與太子一母同胞,幼時兄友弟恭,常常胼手胝足同榻而眠,有年寒冬,太子染病臥床,昱王伏在廊柱那偷哭,晚間硬要睡在太子床榻上,握著太子的手才肯入睡,如今……卻是死生相爭,時令事移,人心易變,更漏聲殘,年輪換轉再難回首。
你遣人追查桃溪神醫之死,應知裡面有昱王的手筆,二郎恐怕不知,當初探訪名醫之人,也是昱王。昔日千方百計為兄長康健殫精竭慮之人,今日處心積慮置兄長於死地。皇權,猙獰如獸,伏在一隅,宿在心尖,只等哪日噬人心魂。
二郎,侯府不知不覺也身陷其中,阿姊與阿爹鬼迷心竅,我們哪能獨善其身。」
季蔚琇道:「阿兄與太子私交甚篤,可……」
季蔚明也不駁他,只管輕笑,季蔚琇微合雙目,道:「是弟弟愚昧了。」
季蔚明點頭:「二郎,人心詭測,切不可妄圖猜測其中深淺。」
季蔚琇搖頭:「旁人的我不敢猜測,阿兄卻不會害我。」
季蔚明斥道:「荒唐,生而為人肉體凡胎,七情六慾不一而足,既能捨萬丈紅塵拋下妄念成佛,亦可為功名利祿屠萬人成魔,我與他們並無不同,哪日為心中所求,割骨斷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