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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祭河之日, 桃溪水岸人對攢動, 一眾富戶帶著僕從小廝, 扛著繩椅, 挑著食盒;平頭百姓拖家帶口,扶老攜幼, 舉家而動;女眷扶著侍婢,戴著冪籬, 袖系香囊, 所過之處,微香渺渺;浮浪子騎馬牽黃, 呼朋喚友, 小童挑了酒罈、下酒茶點;再有遊俠好漢、雞鳴狗盜之徒隱在人群之中左顧右盼。
宜州州府親來桃溪,季蔚琇身著官服帶著手下官吏陪伴左右,這等場面只苦了沈拓一干差役,摒氣凝神, 半點不敢掉以輕心, 唯恐有狂徒兇犯混水摸魚、犯案生事。
香案供桌一字在河岸排開,主祭由官府主辦,左右富戶高門,零星又有船戶人家擺出香案果品。
何棲見河面寬闊, 水平無波, 兩岸垂柳微黃, 如絲如帛,幾艘蓬船繫舟柳下, 船家撐竿而立,笑語連連。
曹沈氏被許氏何棲等人擁簇中間,駝著背縮著肩,其樂陶陶,手舞足蹈。引得旁人紛紛側目:這老婦枯朽乾癟,笑似哭,哭似笑,好生嚇人。
曹大三兄弟見這些人對著自己的娘親掩袖遮臉,頓時立眉怒目,惡形惡狀地護在跟前,一個浮浪子本欲取笑,見這架式,收斂形容,咳了幾聲,裝得若無其事般得掉了頭。
曹二捏著拳:「敢來取笑阿孃,不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大簡氏道:「大好的時日,只你喊打喊殺。」
何棲心裡盤算著曹英等人的歸期,若是今日能轉,豈不是錦上添花的喜事。昨日問沈拓,沈拓只道:「順風順水,回得倒快,只不知道送信人腳程快不快,也不知表兄他們何時拋繩開拔。」
何棲笑盼道:「當日得回,恰趕上祭河,既蹭了喜氣,又熱熱鬧鬧亮了相,博個好的彩頭。」
沈拓取笑:「阿圓只把好的往裡撿。」
何棲也笑道:「不過白想想了,哪有這等巧事。」
連何秀才都斥何棲輕了骨頭,盼起這些沒影的虛好,還教導沈計不要學去,道:「踏了實地,才知己身之重,不似你嫂嫂在那等黃梁米熟呢。」
沈計笑道:「嫂嫂只是說頑笑話。」
何棲頓感熨貼,將沈計誇了又誇:「嫂嫂新做荷囊與你。」
沈拓微醋,厚顏道:「阿圓不好將我落下,我的荷囊舊了,也新做一個與我。」
何棲抬臉笑:「全家都有,只沒你的。」
沈拓只得在那苦笑,晚間睡在床上,到底榨了一個荷囊出來,這才心滿意足睡去。
何棲唇間隱了一抹淺笑,目光落在守著季蔚琇的沈拓身上,沈拓似有所覺,回頭看了何棲一眼,二人相對一笑。
小簡氏偷看見了,掩唇道:「到底是年輕夫婦,不比尋常。」
宜州州府對著流水平波,捻須讚賞連連,對季蔚琇道:「季明府後生可畏啊,都言令兄人中翹楚,明府不遜兄長半分啊。」
季蔚琇笑道:「州府過譽,下官所學皆阿兄教導,不敢居功。」
州府不贊同道:「明府何必自謙,有功便是有功,我定上書天聽,告與聖人明府利民之舉。」環顧四周明媚風光,道,「桃溪有桃源之風,富庶質樸、怡然自樂。」
季蔚琇道:「縱是盛世,豈無飢餒?富者家累萬貫,貧家捉衣見肘,樂者自樂,苦者仍舊自苦。」
州府看他笑道:「明府侯門子弟,卻憂百姓之憂,實是難得,當得一方父母之官。」
季蔚琇躬身謝上峰讚譽。
州府思及家中只知走雞鬥狗的紈絝,頗有酸意,出身不及,學識不及,心胸不及……細數之下,真是樣樣不及,便連相貌都不及也,越想越是胸悶。掉臉見了沈拓,不覺又是氣悶,當初送囚犯來州府,他以利誘之,這後生卻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