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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已經學會了和這無所不在的憂慮共存, 並且在某些時刻可以淡化它們的影響,那天晚上在四季酒店的對話, 反而給了她不小的力量, 接下來幾天金曼曼玩得很愉快,林陽盡力做個很好的導遊, 帶她去了金曼曼會感興趣的景點:中央公園實在是乏善可陳, 他們去了oa, 金曼曼是很喜歡看畫的,奇怪的是,這個愛好她也沒有特別遮掩過,但她的幾任追求者都沒有捕捉到這一點。
「如果嘉明送我幾幅名畫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已經和他一起生活在西海岸了。」
oa的文創產品,又貴質量又差,金曼曼挑挑揀揀,沒看到什麼合意的,他們已經走了大半天了,明天還計劃去大都會看畫,林陽說,「名畫他估計是送不起,那個實在太貴了,對他來說也超出了送女友的心理價位。」
至於他,林陽送給金曼曼一份中文導遊服務,他專門聯絡從前的同學,請到在本地進修藝術史博士的abc,小夥子中文不是太標準,但藝術造詣很好,和所有來紐約追夢的年輕人一樣,他窮得叮噹響,金曼曼和林陽一天給他五百美元報酬,這筆錢能讓他今晚吃頓好的了。所以他分外賣力表現,對金曼曼殷勤得有點超出必要,金曼曼其實比他小,但在他面前感覺自己要成熟得多。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讀藝術史博士,讀藝術真的是很花錢,投入產出比太低了,他畢業後能掙回學費的可能性很小。」
他們吃晚飯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今天的導遊,林陽說,「所以只有很本地話的abc會做這樣的選擇,他和家裡人的關係一定不佳,亞洲家庭除非特別有錢,不然絕不會支援小孩讀這種0產出的博士。但是,本地的居民很習慣為了愛好讀書,尤其是中下層階級,他們沒有太多的所謂生涯規劃,一切以開心為主,躺得很平。」
因此,紐約雖然也充斥了形形色色表情凝重的都市男女,在這裡沒有錢也一樣寸步難行,但城市氛圍始終還要比外島寬鬆一些,因為窮人在這裡活得至少比外島好些,住處會比劏房寬敞點,時不時可以去慈善廚房領個飯,說得難聽點,這裡的毒藥也比外島的要好買,而且便宜得多。
金曼曼不能理解外島,也不能理解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要學藝術的心理,畢竟她自己學藝術的目的就並不純粹,只是因為學習成績不夠出色,尋找另一條出人頭地,至少能考上大學的道路。
她說,「感覺我們國家的人總有點尷尬,同等階級的生存條件比外島稍微好點,但又完全沒有滿足感,眼睛總向著上層看,永遠沒法躺平,也學不來這種節衣縮食的同時還在亂花錢,沒有明天的快樂。就像是街邊的流浪漢,胰島素都打不起了,糖尿病足嚇死人,還要討錢去買冰淇淋吃。」
「自由嘛——至少他很快樂。」林陽說,「如果我們能學會這種思維方式,倒能從現在的尷尬中解脫出來,做想做的事,根本不去考慮後果。可惜,我們都是東亞的孩子,所以我們永遠在憂慮未來,永遠沒有安全感,打從基因裡,我們就接受不了透支消費,沒有儲蓄,沒有擔保。」
所以這會兒,他們的快樂中也透著一絲對明天的憂慮,有那麼一點兒矛盾,在強顏歡笑的同時又非常的珍惜此刻,金曼曼和林陽,如果把他們視為一個整體,那麼這對情侶的財產規模最高峰或許就在今夜了,明天的餐敘過後,他們或許就會迎來人生的下坡路,並且再也無法達到此刻的高峰。
一切都會過去的,的確,但一切也會很難熬。第二天,他們從博物館出來,直接驅車去san阿媽家裡吃飯,林陽以前都叫林俏阿媽『媽媽』,離婚後他還叫她『阿媽』,後來林俏媽媽出國再婚,林陽便在前面加了一個名字,「san阿媽」,他是這樣叫她的。
san阿媽住在長島,當然是獨棟泳池別墅,這套房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