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第1/4 頁)
他只能也隨即無聲,看著父親望向天花板,嘆出長長一口氣,良久,方才復又扭過頭來,對自己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很欣慰,你媽媽走在我前面。”
“啊?”鐘意晟不懂父親為什麼突然說出這麼一句,驀地有點愣,呆呆問了句,“為、為什麼?”
父親卻轉而說起另一件“小事”。
“……你姐姐出生的時候,我為她取名鐘意忱,希望她像你媽媽一樣,永遠對這世界一腔熱血,一心熱忱;到你出生的時候,還是意字輩,就取了個晟字,‘昂頭冠三山,俯瞰旭日晟’,俯瞰朝陽,心向光明。”
父親笑笑,“其實,這都是說給旁人的託詞,連你媽媽,我也不大好意思說,我給你們取名字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想法。好在,她後來總算是猜到了——這一輩子頭一回,她總是會錯意,總算猜對這一回。”
鐘意忱,鐘意陳。
鐘意晟,鍾一生。
他用一生踐行這誓言,直到她離開人世,在她的一生中,果然由始至終,被深深愛著。
父親閉上眼。
輕輕地,輕輕嘆一聲。
“聖誕節快到了。”
“……這是我離開你媽媽以後,過的第十三個聖誕節了。”
第71章番外五父親(中)
父親後來到了要靠扶手器輔助才能走路的地步,大家雖然都不曾明說,相伴身邊,也能切身感受到父親日漸一日的衰弱。
大大小小一家人聚在一起,只能心照不宣地拿出全身本事,竭盡全力,想要在父親最後的一點時光留下些美好回憶。
一起拍搞怪的全家福,組織家人經常聚會、開幾次閤家歡的週末party,一起遛狗、喂貓、曬太陽,把這個家弄得熱熱鬧鬧的;
後來,索性還帶著父親回了一趟上海,拜祭母親,收拾收拾老家,聽父親講講那些總聽不厭的、他在上海度過的少年時光。
這座交織著現代化高樓大廈和縱橫弄堂的城市,畢竟留下了許多無法磨滅的回憶。
譬如父母的青春,那些無比燦爛過的浪漫,還有聖誕節的頌歌,夏日的煙火。
鐘意晟記得。
這次最後的上海之行,第一站,就是掃墓。
那天父親在母親的墓前靜靜坐了很久,末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佝僂著背,手指顫顫,捏著塊乾乾淨淨的白緞子,把那墓碑前前後後擦拭乾淨。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可父親一連忙活了快三個小時,一群人圍在邊上要伸手幫忙,都被他擺手推拒。
直至夕陽落日,父親拂過那塊漢白玉碑,仍一下又一下,擦拭著“陳昭”兩個字的縫隙裡,那些微末塵土。
“昭昭,不怕,”鐘意晟站得近,聽見父親最後說,“……再等我一會兒,我就又能……跟你一起回家了,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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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後來去了上海耀中,父親的母校。
後門那面圍牆,那棵大樹,那片林蔭,在父親溫聲的講述裡,底下彷彿還站著,曾經那個滿面熱切的姑娘,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舊校服,衝她的“鍾同學”不斷揮手。
也去了那家叫“李阿婆鍋貼”的老店。
阿婆過世很多年,“李阿婆鍋貼”後來給了宋家嬸嬸,致寧叔叔去世以後,嬸嬸經常在這家老店裡坐坐,偶爾也開幾次火,下廚招呼招呼老客,見自家人過來,圍著圍裙就忙活起來,笑語聲聲地同父親談起過去,不見傷感。
最後,去了趟外祖父留下的那間小小院落。
母親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帶著家人來老家這住半個來月,母親走了,父親仍花下大價錢,讓這間小院,在如潮水般湧來的城市開發壓力下得以保全。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