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第1/4 頁)
晏清瞧著他真是十分勤勉,一連兩三個時辰手底下都沒停過,批改奏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思熟慮,實在拿不定主意也絕不敷衍,單獨放在一邊,等回頭再召廷議確定,委實是個兢兢業業的好皇帝。
太陽從天空正中緩緩偏到西邊兒了,那頭皇帝看著看著卻不知怎的看出一肚子氣,啪嗒一聲將摺子扔在桌案上,怒道:“又是西境出岔子,曹康時這麼些年杵在哪兒不知都幹了些什麼,鹽務新政頒佈下去近一年了,偏偏只有他屢次上書訴苦說推行不利,什麼都幹不好,朕還要他有何用!”
他大概是還恍惚當身邊伺候的是林永壽,習慣使然發洩了這麼一通。
晏清在一邊兒聽著,卻也沒有裝聾作啞,躬身請他息怒,又道:“曹大人既然敢直言進諫想必不是真的無能以至辦不好差事。”
這頭出了聲兒,皇帝聞言朝他側目,眉頭緊鎖,話音略有些不悅,“那你以為是如何?”
晏清道:“因奴才此前曾聽聞過,西境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地下鹽礦,當地百姓為了錢財,常常不顧禁令偷偷進山挖鹽倒賣,官府要控制此事已是□□乏術,更何況鹽務新政力在控制市面上的流通鹽市價藉以肅清鹽稅弊端,如此政令放在別處尚且可行,但放在西境部分州府,確實是難以一視同仁。”
說出了個所以然,皇帝眉間才舒展了些。
西境鹽礦遍地並不是個稀奇說法,且為防止百姓私自開礦,早在文英帝時便頒佈了禁令,這麼多年一再加重刑罰,到先帝時已少見再有當地官府上摺子言及此事。
而皇帝身在禁庭,又沒有千里目,自然便只以為那禁令破有成效,如今再看曹康時言辭間瞻前顧後的侷促,料想若非此回推行新政受阻,他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麼時候去。
“這些混賬東西!”
這一罵便是罵了朝中百官,西境的隱情要說他們都不知道恐怕沒道理,說白了一個個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罷了。
晏清見狀從旁遞過來一盞清茶請他消氣,“諸位大人按下不報確是不妥,但此禁令由來已久,世上眾人敢於推陳出新者本就不多,還望皇上勿為了此事氣怒傷身。”
皇帝沉沉撥出一口悶氣,低頭抿一口茶水,想起來問他,“你常年在宮裡,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晏清垂眸,如實道:“因奴才自己體會過餓到活不下去是什麼滋味兒。”
“去年皇上整頓鹽務時,西境禹州曾發過水患,那一場水患過後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者眾多,但奴才前些時候在整理歷代鹽務時,卻發現那年的禹州平靜地太過不同尋常,試想百姓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可會顧忌禁令刑罰便不去動地下鹽礦的主意?”
皇帝聽得眉頭緊鎖,官員欺上瞞下,蛛絲馬跡其實都在歷年的文牘裡,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
他嘆一口氣,望著晏清讚許了句,“你倒是心細,又敢直言進諫,那對西境鹽礦弊端,可有想過什麼解決的法子?”
話問出去並沒有真的指望對方說出個所以然來,但晏清朝他拱了拱手,話說得很有餘地,“確有想過,但奴才畢竟才疏學淺,若是班門弄斧有謬誤之處,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擺手輕笑了下,只教他直言不諱。
他才道:“西境鹽礦之弊,奴才以為便若水患治理之法,在疏不在堵。百姓私自挖鹽是為倒賣換銀錢,那不若由官府出面將百姓的鹽買過來,此後官府挖公鹽也可僱傭當地百姓,將此私下之事變成利國利民的公事,官府也便於管理。若百姓原本就可以在官府組織下以地下鹽礦養活自己,又何必再鋌而走險去觸犯刑罰。”
這聽起來倒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但缺乏實際結合只能當個大方向,期間實行起來也定然避免不了眾多阻力或者謬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