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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令明怔住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條餌,輕輕拋入湖面之下,卻將蕭令明這些年來深埋心底的憤恨、不甘乃至於怨毒全都翻引了上來。
蕭令明實際上並不如何清楚自己對宋聿懷著何種情感。
當年永昌侯府裡宋聿將他抱在膝上細細教他讀書寫字,陪他弓馬騎射。
後來清河郡主謀逆,宋聿踏血登基。宋聿要了蕭令儀的性命卻獨獨饒過了他,饒過了在臨夏行宮中親自將絕嗣湯藥端到天子手中的他。
宋聿當時甚至一句重話都沒有對他講過,只將他帶回了宮裡,如同往日一般悉心教導,從詩書文字到政論國事無一不是天子親自教授。
可這一切卻在短短的一夜間變了,天子當真薄情寡恩至此嗎?
還是僅僅是因為他不是蕭令儀,也不是蕭令儀與宋聿的孩子,只是一個隨手便可拋擲的贗品呢。
「您折煞明兒了,我從未肖想過這些。」蕭令明強壓著喉嚨口翻湧的脹痛哽咽,可萬千心緒凝於一語,剋制了十年的委屈此刻猛然間翻湧了上來,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咽得回去的,「只是……」
「只是若有來生……明兒……」蕭令明語調破碎,顫抖難抑,「明兒是很願意做您的親子的。」
他說完,武帝原本規律地抓著他髮絲的手驀地頓住了動作。
半晌,天子哼笑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原明兒下輩子都還想賴著朕,想著朕庇護你。」
第26章
皓月當空,六宮人寂。
李芙親自奉了一碗湯藥步過昏暗的長廊,舉著宮燈的宮人便如同一個個機巧擺件般整齊劃一地彎下了腰恭敬行禮,而李芙則目不斜視、無聲急行,快速地轉入了內殿。
這藥金貴,向來他親自煎熬,端進殿內時溫度還是燙手的。可武帝卻已經睡下了,寬大的九折百破圖前只有蕭令明一人穿著寬鬆寢衣,點了兩盞燈仔細地看著摺子。
李芙便輕手輕腳地將藥放下,又到衣桁上取了一件大氅輕柔地蓋在了蕭令明的身上,蕭令明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你回來了。」
他仰頭時那根蒼白精緻的頸被拉伸出一個勾人的柔軟弧度,也叫那上頭的齒痕與血印越發的明顯與觸目驚心。
「要喚聖人起來嗎?」
李芙搖了搖頭,「這藥治根不治本,只吊著精神壓著咳嗽,對身子不好,能少用便少用。奴說話不管用,您多勸著些陛下。」
蕭令明嘆了口氣,可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雖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李芙也知道他的意思。武帝一生功勳彪炳,是個極其求強的性子,怎麼能忍受自己在臣子奴婢前露了弱勢。
李芙低頭為他剪了燭心,再抬頭時又瞥見了他肩頸上的印子,抿了抿唇道:「奴去取些膏藥伺候您抹了吧。」
「無事的,過幾日也就消了。」蕭令明頭也不抬。
李芙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您別怪陛下,陛下心裡還是看重您的。」
「……」蕭令明沉默了片刻,低低道:「我知曉的……只是前些年我尚且還能摸到些他的心思,這些年卻是連我都越發看不清他了。」他說著又釋懷般笑了笑,「都說天子要恩威莫測便是如此了。」
李芙低眉斂目地聽著,獨屬於宦官的高高烏帽因燭光在描金貼翠的屏風上拉出一道狹長的弔詭黑影。
他是天子的影子,本不該有半分屬於凡人的七情六慾,可眼前人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總忍不住心軟要多嘴一句。
「有句話,奴講過了,您聽了,便過了。」
李芙緩緩抬了眼,「您無需看清聖人,做臣子的得讓聖人一直看清您。」
宦官的聲音嘶啞而綿軟,絲絲縷縷沒入蕭令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