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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確是有滋有味的,可那是在沒什麼負擔的情況下。
她看向沈殊攤開的手掌,那裡有一道深紅的舊痕。大概是他半工半讀期間留下的,血肉磨損嚴重,所以很難完全癒合不留下疤。
「被扎穿的時候,流出來好多血。但我卻覺得莫名地輕鬆……」沈殊摩挲著崎嶇的面板,「有一種『終於來了』的解脫感。」
「我想,或許從很早之前開始,我就渴望著被劇烈傷害瞬間的到來。渴望誰來打破我痛苦維持的好人姿態,好讓我放棄一切,就這樣什麼都不想地向下沉淪。」
沈殊苦笑,「但那樣對芊芊來說太不公平——我畢竟是她的哥哥,而她又那麼依賴和深愛我。我不想辜負血脈相連的親人,不想讓她失望,於是渾渾噩噩地努力活到了現在。」
「我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那楚徵呢?」
女人沉默許久,忽然問出他的名字。楚徵撥弄著手機螢幕,屏氣凝神,等待沈殊接下來的回答。
「……」
出乎他預料,沈殊沉默了。
楚徵下意識地收緊手指,焦躁地抖動起來。嗡嗡的電流聲惹得他心煩意亂,幾乎無法理性思考。
沈殊為什麼不回答這個問題?
很早之前,他就發現了端倪。在沈殊的心裡,他和沈芊芊的重量似乎是差不多的。
這讓他慍怒,因為他渴望成為於沈殊而言獨一無二、無人代替的部分。
可沈芊芊和他是不同的。
楚徵又想。
他可以接受並深愛著沈殊的陰暗面,可以包容沈殊對於危險的渴望,可以陪著沈殊一起踏向毀滅。
但沈芊芊又如何呢?
她作為得到了沈殊全身心的愛的存在,是否曾經回頭看看哥哥不堪重負下流露出的黑暗?
……楚徵無法下判斷。
他只是遵從本心嫉妒一切和沈殊扯上關係的人。
嫉妒被沈殊當作密友的同事,嫉妒沈殊關照的後輩,嫉妒可以和沈殊合租的室友,嫉妒同樣愛著沈殊的追求者……
最嫉妒的,當然就是沈芊芊。
不僅僅因為沈殊傾注在她身上無底線無條件的愛,更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沈殊血脈相連的親人。
沈殊許久沒聯絡的姑姑暫且不論,姑父是個好吃懶做、刻薄粗魯的醉漢。楚徵在將偽裝成彩票獎金的錢交給他之前,曾經調查過這男人的生平。
沈殊的童年時代說不上不幸,但也沒有很幸福。
溫友恩和沈知節忙於工作,又要帶著生病的沈芊芊奔波於各地醫院間,沈殊時常被寄養在姑姑家,伴著嘈雜的炒菜聲和嗆人的煙味學習。
沈家夫婦一出事,姑夫就急於和他撇清關係。而更上一輩能夠提供的經濟援助更是有限——人畢竟都更專注於自己的生活,不想給他人充當血包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結果到最後,大部分的欠款都是沈殊一個人在處理。
獨木難支。
楚徵幾乎不敢想像,在他在暗處悄悄觀察沈殊生活的那段隱秘的日子裡,如果他不提供彩票獎金和獎學金,沈殊的日子會朝著怎樣的深淵滑去呢?
支出流向被竇女士鉗制,他也沒有從害得沈殊被小孩捅傷的陰影裡走出,只能這樣默默地、小心翼翼地維持脆弱的邊界,不讓岌岌可危的沈殊跌落。
如此灰暗,如此沉重。
沈殊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笑了。也不再和親戚往來。
所以,楚徵覺得,真正被沈殊當成親人的只有沈芊芊一人。
儘管世界如此殘酷,沈殊還是盡他所能,充沛地愛著她。
如果他也是沈殊的親人就好了,這世界上沒什麼比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