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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何棲睡去,沈拓卻是無眠,生怕自己擾了愛妻幼子,乾脆披衣去偏廳吃酒,冷酒入口,冰唇凍齒,越吃越添煩愁,一壺酒將盡,入喉又成酸苦。他有心求醉,卻是越吃越清醒,更深夜長,獨飲苦酒更嫌難捱。拿筷子數了數碟中香豆,聽雨聲夾著幾聲犬吠,盧大送來幾隻細犬,不過幾月大,聞得一點響動便要嗷嗷狂吠,只是聲嫩沒什麼威懾。
沈拓被它叫得心煩,起身去廚房喝止,剛出門檻腳步一頓,冷雨寒夜敲門聲聲。沈拓心有所感,連忙冒雨應門,院外果然是施翎,披了毛刺刺的寬大蓑衣,懷裡似兜了什麼,黑馬見了舊主,打幾聲響鼻,上前幾步低下濕溚溚的馬頭與沈拓親暱,沈拓這才見著馬背還馱了一人,同樣兜頭兜臉裹在一件蓑衣裡,雖不分明,仍可見此人身形未長,想是年小。
沈拓沉聲:「快先進院。」
施翎點頭,拉馬進門,沈拓忙掩門上閂,幼犬嗅得生人氣味,喉中打呼,在那焦躁撓門,犬吠四起,僕婦聞得聲動以為有賊,連忙點燈起身。
沈拓一把抱下馬背上的人塞進馬廄中,在廊下與出門檢視的僕婦道:「大娘莫慌,是阿翎雨夜歸家。」
僕婦執燈笑道:「可是該死,雨夜好睡,我們睡得死沉,竟是不曾聽得施都頭敲門,倒累郎主親來應聲。」
沈拓道:「這倒怪不得你們,雨聲雜亂,哪裡聽得敲門聲。」
僕婦又道:「都頭夜間歸轉,腹中定是飢餓,灶中還埋了火,廚下還有青菘,不如我去煮碗湯餅與都頭吃?」
施翎笑道:「誤了大娘安睡是我的不是,哪裡還再累大娘煮湯餅,我自來便是。」
僕婦忙道:「這如何使得?」
何棲在屋間聽了響動,她極機敏,立知有事,披衣拿一盞燈籠出來道:「大娘去睡罷,家裡叔叔遠歸,我做嫂嫂的親與他做碗羹湯。」
僕婦這才作罷,堆笑回屋,自去睡下。
沈拓示意施翎進屋,自己去馬廄將人領去偏廳,自己抱胸守了門側傾聽動靜。施翎解了蓑衣露出縛在懷中熟睡的稚童來,許是途中勞累,力小不支;許是有人以身作蔭遮蔽風雨,那稚童睡得面頰緋紅,顛簸輾轉竟是不醒。一旁少年也除了雨具,家逢變故消得身瘦,生離死別損得容殘,他雖狼狽憔悴見著沈拓與何棲二人,仍舊理了理儀容斂身一拜:「趙宜拜見沈家伯父伯母。」
何棲眼前微黑,拿左手握住發抖的右手,穩住身形,問道:「芨州州府與你……」
「正是家父。」
施翎在旁噗通跪倒在地,納頭三拜,何棲鼻中一酸淚如雨下,趙宜隨之撩衣跪倒。
施翎道:「哥哥嫂嫂,施翎是來拜別的,原本不該累哥哥嫂嫂涉險,只我心中不甘,今此一別,此生難見,不見得一面縱死也難瞑目,定是畢生所憾。因此施翎任性妄為返家作別。」
何棲怒道:「好個返家,此處既是家,你又要去到何處?」
施翎泣道:「哥哥嫂嫂原諒則,弟弟犯了事殺了人,他處才是安命容身之所。」
沈拓道:「阿翎素來是爽快的人,刀架脖頸不皺一下眉頭,作得什麼離別情態,先將前因後果說個清楚。」
施翎不敢隱瞞從頭至尾一絲不落地說得仔細,道:「我殺了官差,再無退路,留在家中只會牽連兄嫂。踏遍山川看盡江河,劍管不平事,本就是我心中所存志向,如今也算心願得償。」又落淚道,「施翎薄情寡義,只得負了兄嫂,何公、阿計的一片深情。」
何棲冷笑道:「這話你留與阿爹說罷。」
施翎面色慘白,他本就生得好,長睫抖動引得人無端心疼,垂首委屈道:「我……我……不敢與何公作別。」
沈拓徘徊幾步,道:「你既已經滅口,又哪裡了去尋你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