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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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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空氣中瀰漫著來蘇水的味道,有一點點刺鼻,卻並不惹人討厭,讓我想起小時候被媽媽牽著手,去醫院領糖丸吃的那一天,兒童醫院裡喧鬧的人聲。我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片黑霧散去後,是慘白和銀灰間隔的格子天花板、方塊形狀的刺眼燈具,和一旁回形巢狀的通風管道。

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記憶像是出現了一塊空白。遲到的頭痛忽然湧上來,頭腦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一般,伴隨著心跳的節奏,一下接一下炸裂地疼。我想起床,卻驚覺根本無法動彈,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挪動了一下指尖——而那指尖,正被一個什麼東西夾著。我艱難地轉過頭,看到我指尖夾板連著的,是一臺醫療監護儀,不同顏色的曲線有規律地向前波動,刻畫出我心跳的節拍。

我套著病號服,躺在這裡,手腕上還有幾道刺眼的傷疤。

“可兒?你醒了?”

伴隨著開門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鑽進我的耳朵。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正走進門來,手裡還端著一碗洗好的水果,看到我悠悠轉醒,她臉上泛起驚喜的神情,眼圈頓時泛了點紅光,星星點點的淚花沿著眼角的魚尾紋散開。她放下水果坐到我的床邊,保養得極好的柔軟手掌撫摸著我的臉頰,也不知是哭還是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兒,你可嚇死媽媽了……”

“媽……媽媽?”

我乾渴的喉嚨並未能傳達我驚訝的語氣,她只當我在喊她,連連點頭,遞上一旁插著吸管的水杯:“多喝點水,你一定渴了吧……”

清涼的液體滋潤了我的嗓子,也讓我更加清醒了幾分。待她扶我坐起來,我瞥見了床頭資料卡里的病人名字——竺可兒。窗外的夜色倒映出我的面龐,是一個面龐圓潤、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年輕女孩。

而我,並不是竺可兒。

我叫譚詩苑,是一名專業的芭蕾舞者。

十三歲,我以專業第一的成績考入聖彼得堡國家芭蕾舞校;十五歲,我拿下琉森國際芭蕾比賽金獎,全獎入學不列顛皇家芭蕾學院;十七歲,我跳級畢業,考入巴黎法國國家芭蕾舞團;如今我二十一歲,剛剛被上海市芭蕾舞團重金挖回來,成為這個團史上最年輕首席舞者。

我記憶中的昨夜,是我本季節的最後一場演出,排練的劇目是法國19世紀的浪漫舞劇《葛蓓莉亞》。我飾演女主角斯萬妮爾,穿上木偶女郎葛蓓莉亞的衣衫,裝作她的模樣翩翩起舞。舞劇結束,全場起立鼓掌,接著是劇團觥籌交錯的慶功宴,我被導演灌了幾杯香檳,暈乎乎搭了他的順風車回家。下車後,我在路口接了未婚夫一個電話,吵了兩句嘴,我憤怒地掛掉了電話。就在我走進小區,準備刷開單元門禁的一瞬間,一個高大的黑影向我襲來,骨節粗大、帶著老繭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脖子……

記憶停在了這裡,只剩下一片黑濛濛的霧。我越想,頭越疼。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滴。我想我面色一定蒼白異常,否則那個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不會那麼慌張,顫抖著聲音抓住我的手腕,撫摸著我的胳膊,噙著淚道歉:“可兒,別想了,媽媽不問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只要以後好好的就行!”

她剛剛問我為什麼自殺,為什麼想不開。我扶著腦袋,意識昏沉地反應過來。

過後的幾天,我出院了,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生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沉默之中,我漸漸瞭解瞭如今的我。

現在,我是竺可兒,一個尋常的高三女生。我的母親叫陳美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我的父親竺政國是上海市政府公務人員,級別頗高,業務繁忙,一月大概回家兩三次,每次住上一個週末。

陳美珍同我的母親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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