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藤蔓(第1/1 頁)
陳家煦永遠記得很久之前的那個夏天,小小的尤溪一手拉著小小的他,一手緊緊攥著一張五元錢,在蟬鳴噪噪下出了門,一會兒在烈日炎炎下,一會兒在綠蔭裡,走了好久好久。
“阿姐,想吃雪糕。”陳家煦怯怯拉了拉她的手。他們停在一家便利店前面,裡面逼仄的貨架上是一頂發黃的舊風扇,正發出嗡嗡的聲音。
陳家煦和冰櫃一樣高。尤溪把他抱起來,陳家煦扒著冰櫃的玻璃,說:“巧樂茲。”尤溪把五元錢遞給老闆,找零一元錢。
尤溪猶豫了一下。天實在太熱了。汗水從她細白的脖頸蜿蜒下去,後背一根細細的內衣帶浸溼了。初一的尤溪剛剛開始穿內衣,這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她忘記了王曉燕在他們出門之前的囑咐。
“阿溪,把弟弟看好,他想吃什麼就給他買。”王曉燕輕聲細語地囑咐。
她摸了摸額際的汗,把一元錢遞給老闆,說:“我要一根棒冰。”
後來,尤溪被打了。
她實在很少吃棒冰,冰冰涼涼,不忍心吃完,拿舌頭輕輕地卷,輕輕吮吸,邊邊角角都被她的舌苔磨成圓圓的弧度。陳家煦吃完了自己的,尤溪還沒吃完一半。
陳金山一巴掌把她抽倒在地上,質問她為什麼自己吃冰棒,不給弟弟吃。
那根淡紫色的棒冰,還剩下一小半,外部已經化開了,碎裂在地上,發出粘膩的葡萄味。
陳家煦很害怕,他很想解釋,姐姐給我買了…只是我吃完了。
但他最後什麼都沒說,抓著王曉燕的衣角,躲在她身後,看著陳金山重重地、一腳一腳踢到地上縮成一團的尤溪。
後來的記憶被夏天的高溫模糊了,陳家煦只記得最後尤溪抬起頭,眼睛裡是冰冷的、無所謂的神色,好像在說,王曉燕,陳金山,你們也只有這麼點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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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陳家煦從客臥出來,睡眼惺忪,試探地喊了一聲。家裡極靜,只有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有條不紊。
早上7:15。
他接了一杯水,站在廚房喝完。尤溪不在,尤溪上班去了,尤溪晚上才會回來。這個認知讓他既不安,又安心。
“姐姐…”他低語了一聲,低到只有自己的胸腔輕輕振了一下。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突突地搏動。
他把家門反鎖,做賊一樣地走向尤溪的臥室。百葉窗捲了起來,陽光漫射,被子沿對角折起來,床單上還有不久前剛用滾筒滾過的印子,乾淨清爽。一切都和她原來的習慣一樣。
他看見晨光的一縷裡飄動的一點灰塵。他口乾舌燥。
他摘下眼鏡,走向尤溪每晚安睡之處,腳步好像生怕驚擾了什麼。“姐姐…”他夢囈一樣地重複。
陳家煦撲進雲朵裡,瘋狗一樣拱著身子。他把被子扯過來壓在身下,頭顱深深埋在鴨絨枕頭裡,發出壓抑而怪異的聲音:“姐姐…姐姐…”
他是不恭順的信徒,他在褻瀆神明。環繞在周身熟悉的淡香讓他幾近癲狂。在那壓抑和瘋狂背後,又藏著些什麼呢。
陳家煦,你真的是個變態。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可是他清楚,如果不永遠佔有尤溪,他一定會瘋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