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抽芽(第1/3 頁)
陳家煦討厭軍訓。
他的面板天生蒼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表面非常脆弱,脖頸和手臂、大腿根還有魚鱗一樣的層迭,摸下去甚至有些扎手。
所以陳家煦不管天氣多熱,都會堅持穿長褲長袖。
軍訓服是短袖短褲的迷彩,陳家煦穿了防曬外套,被教官瞪了他一眼。
“搞什麼特殊。你怎麼不撐把傘?”
陳家煦沒有解釋,默默把外套脫掉了,迭得整齊,小跑著放回自己的書包裡。
這樣了兩叄天,陳家煦被曬傷了。面板一片一片的紅,大塊的脫皮,洗澡的時候,香皂打上去都痛的要命。
他可以忍,忍著在烈日下站幾個小時,忍著讓曬傷的面板重新脫第二層皮。他無所謂。但讓他最難受的是,他手腳不協調。
其他人休息的時候,少數幾個同手同腳的人被拎出來單獨訓練,同學們一邊喝水,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不時有輕鬆的笑聲。陳家煦就是同手同腳中的一個。其他幾個都被糾正了,陳家煦還是同手同腳。
教官汗流浹背,陳家煦也滿頭大汗,臉色發紅。
“左腳!左腳和右手…哎呀!”
同學們又笑了。氣氛很融洽。
但陳家煦感覺很屈辱。他知道這樣的笑話是無傷大雅的、善意的,但他不喜歡。如果可以,他希望把那些咧著的嘴都用毒針縫上。他覺得那些笑聲就像充滿臭味的蚌殼一樣令人不適。
但他清楚地知道人類社會應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這是他最熟悉的東西了,熟悉的就像嵌進他的骨肉裡。所以同學們看到陳家煦不好意思地笑了,很靦腆地咬了咬嘴唇。
教官也心軟了。
“好了好了,去休息吧,回頭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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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結束的時候,陳家煦活像一隻徒步跋涉了整個沙漠的、疲憊的小龍蝦。
尤溪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嚇了一跳。
“別人軍訓都是黑了,你怎麼變得這麼紅。”尤溪頓了頓,又補充,“我是說紅色的紅,不是紅火的紅。”
她給他買了蘆薈膠,讓他注意休息。足足半個月,陳家煦才緩過來。
緊接著,課業壓力就來了。
北大不同於其他的大學。國內的頂尖學府,前來的學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都是各省、各市的狀元、前叄。因而,對他們的要求自然而然就高了起來。
這和高中、高中之前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樣的。陳家煦很難適應,大部分時候都是有些暈頭轉向的。
他是個適應新環境很慢的人,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像一隻海龜在叢林爬行一樣和緩。
又來了。深夜的時候,陳家煦躺在床上,頭痛地難以忍受,這種感覺又來了——遲滯淤塞,自己躺在深海的淤泥裡,耳邊充斥的水壓的氣聲,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自己的感官一點點離自己遠去了。
窒息。
他的狀態不好。有一次打電話,尤溪看出來了,問了一下。陳家煦嗯了一聲,小聲說:“感覺有點忙不過來。”
“剛開學的時候應該還比較輕鬆啊。”尤溪自言自語了一句,又對陳家煦說:“沒關係,身體第一位,其他事情要分清主次,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就好辦多了。”
尤溪還說了幾句什麼。陳家煦沒太聽進去。對啊,姐姐理解不了他的,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對於姐姐來說,自己的困擾一定顯得很可笑吧。如果是尤溪,這些問題都無法稱之為問題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追尋著尤溪光圈邊緣的微光活過來的。或者說,這就是他賴以活命的一點點希望。
陳金山以他為傲。他把陳家煦的成就,一手歸功於他為之的辛苦付出。他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