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1/2 頁)
暉城很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雨了。
如豆的雨珠拍入路面的水窪中,掀起塵泥,帶著股新鮮的腥氣。屋簷也滴著水,噼裡啪啦,如落玉盤,像是不願意給那些披著外套小跑出來的人機會,定要往他們頭頂上砸幾顆才善罷甘休。
韓異廷站在路邊,這是他晉升以後第一次出外勤。
他的警服是普蘭色的,黑壓壓的烏雲下,那最後的一絲藍都被灰霾和水霧掩蓋,在朦朧中隱約見的是一身黑色挺拔身姿,像立在路邊的旗杆,割裂水珠織成的煙。
堅硬的帽簷蓋住他大半張臉,投射的陰影甚至延伸到下巴,只露出他半邊的唇,和下顎骨輪廓。如果是畫家,只需要利落的幾筆線條,就能將他勾勒得精準徹底。
沒有一絲多餘的起伏。
往來之人腳步加速,神色匆匆。不僅是因為路邊那排成兩列的警車,更不需要刺耳的鳴笛聲,只用這大鐵殼子往馬路邊那麼一靠,就足夠叫人心驚膽戰。暉城警備署署長親自出勤,誰都以為是要抓捕什麼全城通緝的大人物。
有好事又不怕死的人探頭探腦,小心打探:“警官,這是在幹什麼呢?”
站成軍姿的人充耳不聞,直視前方。拿著通訊機的過來,用手背拍拍他的袖子:“你幹什麼的,妨礙公務,按律當捕。”
“哎喲喲,這位警官,我只是問問,就問問。”那人雙手抱頭,連忙撇清關係。
“沒你的事就趕緊走。”
“是是是。”他點頭哈腰著,又向所有人凝望的方向覷幾眼,實在瞧不出什麼花兒來,只得作罷,提溜起手臂上的籃子,弓著身子匯入來往人群中。
雨依舊如織如梭地下,傾斜著,拍到人臉上。
沒多久,不遠處,一輛黑車橫衝直撞過來。
車還未見雛形時,明晃晃的燈光已經刺透水霧,就像是剪刀先破開糊在前方的白紙,緊跟著車頭標誌顯露,連同牌號。
但這並不是什麼長官級別的車,否則,早該有人高喊敬禮。
相反的,所有人將身板挺得更直,目光銳利如鋒,可誰都不願先邁出那一步。
車子停穩,韓異廷動了。
“開啟後備箱檢查。”其餘的警察將這車子圍住,開始例行測查。
“出入證。”韓異廷朝搖下的車窗伸出手。
副駕駛上的管家,笑得倒是親切,只不過在韓異廷眼裡,總歸生出點老奸巨猾。對於這一車人,不是偏見,而是不得不防。能在暉城立穩腳跟這麼些年,這車裡的人,沒有哪個是簡單的。
人人臉上都貼著張面具,就連睡覺都扯不下。
面具下的本性,怕是有時候,連這張臉的主人自己都忘得一乾二淨。就像是一出大戲,生旦淨末丑各自配好角,暉城門開,就是幕布掀起。
“車上幾個人?”韓異廷又問。
“連司機,一共叄個。”
他眉頭微鎖:“叄個?”
這張出入證上寫的,可是四個人。
“哎喲,瞧我這腦袋。”管家一拍額頭,“把我家老爺和小姐的出入證搞反了。韓警官,這車上坐的是我家小姐,老爺的車還在後頭呢,他那證上寫的叄人,車裡坐了四個。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到時候,讓他們進來。”
韓異廷又多瞧了幾眼手裡的出入證,簽章齊全,倒無端倪。“行。”
“麻煩您了。”管家說到一半,忽然應了個聲,頭向後仰,點幾番頭,“好。”
他從身旁位置掏片刻,微微推開車門,取出把黑傘,遞給韓異廷。
“我家小姐說,雨大,勞煩警官在這等這麼久。看您大衣的肩膀都是水,給您一把傘。”
略帶褶皺的手中,攥著彎曲的雨傘木柄。那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