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第1/4 頁)
車轅碾過,瀟瀟有聲,雷剎盯著小廝,問道:“你怎知裴郎君在街角書肆處?”
小廝跪坐一邊,逕自與書生說話,並不作答。
雷剎拿手在小廝面前晃了晃,小廝笑著轉過身,朝他彎腰一禮,仍舊不答。稍停,又與書生說起園中風光,道:“郎主請了花娘子作陪,本想請京中都知,誰知春好,好些貴人也趁此時擺宴請客,有名的都知都被請了去。”
書生頓時想起雁娘,額間冷汗涔涔,一時憶起往日燕好,二人間依依情思;一時又想起古寺驚,白骨重披皮肉,嚇煞人膽。
雷剎心道:果然墜虛境之中,自己倒似旁觀客,如入他人之夢,一言一行聽得真切,看得分明,卻不得參與其中。
只是,不知自己的表弟裴衍,是做夢人,還是夢中人。又或許…這個書生,另有名姓,並非自己的表弟。
他耳中細聽著書生與小廝二人對話,撩開車簾,馬車出了坊門,好些坊牆新壘,因是春時農桑正忙,有些修得一半的坊牆停工在那,武侯生怕進了賊人宵小,正執刀巡邏。幾戶朱門大門緊閉,牆角蛛網交織、燕巢空傾;這邊新貴門前賓客往來如織,肥犬胖馬另是一番景象。
這似乎還是德成年間?處處都有前朝遺風。
姜家的別院似在城外靠近荔江,荔江岸邊垂柳依依,荷葉接天,一片碧綠。車伕在一處別院前勒停了馬,小廝跳下車,躬身聲:“裴郎君,我家郎主定是等得心焦。”
雷剎與書生下車,小廝與門子說笑幾句,將他二人讓進院門,只見園中引江水造池,堆湖石疊山,涼亭院落隱在一片綠意間,更兼大片名品牡丹,魏紫姚黃爭奇鬥豔,幾個青衣婢女,端著茶托,提著食盒,捧著鮮花靈巧穿梭綠葉紅花之中。
書生看著牡丹又勾起自己的心事,小廝以為他嘆異園中奇景,與有榮焉般笑道:“姜郎君心慕郎主之才,這才將園子借與郎主。”
書生點頭:“林兄擅書擅畫,猶擅草蟲……”
小廝更加得意,道:“郎主的畫如今千金難求。”
他們邊走邊說,不消片刻,便見前面牡丹花叢簇擁著一座長亭,其間坐了幾個文人雅士兼幾個伎人,當中一個白衣書生手執一柄象牙麈尾扇,頜下幾縷長鬚,望之有如神仙中人。他遙遙見了書生與雷剎二人,笑拍欄杆道:“裴諶,裴三郎,你可讓為兄好等,來來來,看看我新得的《春草圖》。”
書生呆了呆,自己好似叫裴諶,又好似叫裴衍。扭頭看向雷剎:“表兄。”
雷剎道:“莫要慌亂,我們見機行事,我既隨你來,自會將表弟全須全尾帶回。”
書生心下稍安。
白衣書生等得不耐煩,赤腳下了長亭,過來一把擒住書生,不滿道:“裴三,這般千呼萬喚竟請不得你?”
裴諶或是裴衍忙揖禮賠罪:“林兄誤會,小弟羞慚。”
亭中一個言行放誕的書生大聲道:“裴兄,你乃林兄貴客,你不至,又如何開宴?某看著眼前酒肉,眼饞心饞,實是難熬。休再多言,快快入座。”
白衣書生自是主家林敷,他拉裴諶上了長亭,一邊又有小廝將雷剎引入座中。
眾書生雅士似與裴諶相熟,與小廝一般,對著雷剎似是視而不見,由他佔著一座一食案,既不招呼也不搭話,雷剎暗道:山不就我,我來就山。抬手與鄰座一個黃臉書生揖禮,那書生還了一禮,若無其事般別過臉,又與他人談笑風生。
雷剎拿起酒壺,自斟一杯,酒清味冽,難得的好酒,又拿箸夾了一顆蒸棗,軟爛甜糥,清香撲鼻。
既要他做個旁觀客,他便好好看看這舊時之約。
他在這邊吃得自在,裴諶已被林敷拉去賞畫,兩個使女徐徐將畫卷展開:假山邊橫生一叢無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