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第1/4 頁)
裴諶遂修書一封,訴盡衷腸,交與林敷道:“林兄,讓雁娘再等我幾日。”
林敷叮囑道:“三郎,君子一諾,切莫讓雁娘空等。”
裴諶又指天為誓,定求了母親去見雁娘。
裴母搬了張胡床守在門邊,拉著一張臉,硬梆梆道:“三兒要去,拿刀抹了為孃的脖子再去。”
裴諶跪求:“求阿孃成全,雁娘患病,我怎能棄她不顧?”
裴母一點點轉過臉,古怪一笑,問道:“三兒要弒母嗎?”
裴諶大驚失色,泣道:“兒子不敢。”
裴母道:“三兒要去,等為娘眼閉後再去吧。”
裴諶困在屋中,耳聽裴母斥責自己不孝,又哭裴父早逝,悲另兩子早亡,她放長悲聲:“我兒不孝,老身為子操碎了心,如今為著一個妓子便要棄親孃不顧。”
裴諶自責不已,他無能而又軟弱,既不敢違了母命,又不願辜負雁娘,一人縮在角落婦人般自憐自傷,嗚嗚低泣道:“雁娘,非是負心,我實是無法。”
雷剎滿目嫌棄,這是裴諶,空生一副好皮囊,腹無才學,志不堅定,左右搖擺,誓言於他不過隨口一說,過後自會尋找千百個藉口為自己推脫。
夜色濃墨般暈開,油燈昏昏一點,裴諶蔫在一邊,躲在暗處,連自己也覺自己面目可憎。油燈的那點光搖了搖,投在案上的燈影與跟著搖了搖,慢慢拉扯扭曲,濃夜裡藏著令人不安的氣息,它發出一聲細微而又悲傷的輕嘆。
雷剎將長刀操在手中,手往燈影探過去,燈影懼他,黑霧似輕避開,一點點不依不饒順著案几爬到了地上,往裴諶那延展過去。
雷剎正要飛起一腳踹向裴諶,裴諶忽然一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雙眸閃亮,敲著自己額角,道:“我糊塗了。”他衝著雷剎深揖一禮,“我竟將表兄忘在腦後,表兄,助我一回,雁娘病重,我要見她一面。”
雷剎喚他:“裴衍?”
“表兄再不相幫,我無人可求。”裴衍纏著雷剎,說了一車討好的話。
油燈一點火苗,昏昏地燃在那,燈芯輕卷,豆大的火苗跟著躍動,燈下爬動的暗影消失無蹤。裴衍急得火燒眉毛,見雷剎不動,求道:“表兄,人命關天,求表兄相助。”
雷剎倒轉長刀,將刀柄遞於他。
裴衍怔愣片刻,醒悟過來,抽出長刀劈開直欞窗,踩著案几翻窗逃了出去,他行動蒼惶,帽丟發散,雷剎跟著躍窗墜在後面。裴衍沒跑多遠,見武侯在那巡邏,又折回來,披頭散髮揪著雷剎道:“表兄,送佛送到西。”
雷剎無奈,只得帶他避開武侯,翻過坊牆,順著牆根往鄰坊小宅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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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諶置買的宅院坊中偏角,巷道在夜中沒有盡頭一般,裴衍文弱書生,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幾番摔倒,碰得頭角青腫狼狽不堪。
遠見一盞白色燈籠掛在門簷前,裴衍心裡一慌,腳一軟撲倒在地,也不知哪生得力氣,明明手軟腳軟,卻快步到了宅前,推開虛掩的院門,正堂燈火通明。
雁娘濃妝豔抹,錦衣紅裙跪坐堂前,她病中消瘦,兩頰高聳,胭脂雖掩去病容,卻襯得眉目帶著咄咄逼人的悽豔,盛極將敗的花,再豔也帶著無可挽回的可憐。唇邊兩點面靨,將哭卻似輕笑。
她怔怔地看著裴衍,滿目的不可置信,凝結著無解又絕望的哀傷。
她日日期盼,夜夜等侯,然而他總是不來,歡情如晨霧,轉瞬而逝,誓言如鏡花水月,不過虛妄。她明知他不再來了,偏偏又抱著一絲妄想:他有書要讀,有孃親要孝敬,有知交要相會,他許是一時絆住,不得前來……
她病得突然,豐盈白潤的手臂眼見瘦骨支離,臂釧松滑,虛虛環在腕間。
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