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第1/3 頁)
陳昭面無表情地等待著她的後話,盯著,好一會兒,視線又掃過那個叫陳昕的小姑娘。
“什麼朋友,”末了,她問,“我不記得我在香港有朋友。”
女人畏畏縮縮,“姓宋咯,他兩年前就來找過我們,最近又來了一趟,說你混得蠻好,還給了我們一筆錢——那錢、那錢治病又花光了。”
宋致寧?
陳昭眉心一蹙。
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查到自己家頭上。這個宋三少,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
未及細想。
繼母又湊上前來:“你也知道啦,我們用錢,現在很緊張,家裡有病人,我又不能上工……”
“……”
陳昭歪了歪頭:“行,是不是想我把你花了的錢一五一十都還給你?”說話間,作勢要從包裡掏錢,臉也不抬,撂下句,“可以啊。”
女人面上一喜。
盯著她的包,小聲說:“也、也不多,就六十多萬,你看,你給我多少合適?”
“六十多萬我當然給得起。”陳昭依舊在包裡翻來找去,咕噥著,“對了,你把我以前的爸爸還給我,我馬上就給錢,沒問題吧?”
“……”
話音落下,無須回應,陳昭也恰時停住了自己那裝模作樣的動作。
她收手,抬頭,看著對方霎時間慘白的臉。
側過臉,也看著病床上,陳正德在睡夢裡依舊緊蹙的眉頭。這一瞬間,卻說不清楚,自己的情緒究竟更近似於同情,還是那些所謂的快意。
她只是覺得,心裡沸騰了許多年的、對命運的憎恨,對家庭、對人生、對所有不該在那個年紀經歷的摸爬滾打的恨,彷彿都一齊湧上喉口,上不去,下不來。
多恨啊。
多無助啊。
她分明兩眼漚紅,滿是怨懟。
面前閃過的,卻不過是自己初來香港那一夜,蜷縮在天橋下的畫面。
沒地住,沒錢用,只能像流浪漢一樣狼狽地瑟瑟發抖。
那年她才十九歲。
她露宿過,睡過棺材房,被人揩過油,在社會的最角落像只過街老鼠一樣生存。
她被很多人看不起,甚至被親生母親看不起,唯一的、在香港的親人,為她做的——
只有永遠“新鮮”的閉門羹。
憑什麼。
她對繼母言笑晏晏:“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些話?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從我這裡揩走一分錢?”
憑什麼只有她才要過這樣的人生啊!
她有那麼多的情緒要發洩,有那麼多排演千萬遍、足夠傷人的話要說。
可這時,她不自覺緊攥的手指,卻忽而——
被輕而又輕地,扯動了一下。
陳昭低下頭。
她看見的,是陳正德那張衰朽的臉。
和一瞬間,從他眼裡爆發出來的驚喜和激動。
這老傢伙張開嘴。
喉結滾動著,手臂發抖,一下又一下,扯動著她的手指。
而後,發出幾聲“嗚嗚啊啊”的聲音。
嗚嗚……啊啊……?
陳昭愣了愣。
不知過了多久,喚醒她神思的,卻是耳畔,一聲慘烈的哭嚎。
她驀地回頭,而臃腫的繼母,此刻毫無形象地跪在地上,仰面大哭。
渾濁的眼淚,總也揩不乾淨的鼻涕,花成一片的睫毛膏。
女人嚎啕著:“他一個死聾啞鬼,吃的救濟糧,工作是我幫他找,錢是我掙得多,憑什麼,憑什麼!我什麼都得不到,人也沒,錢也沒!老天爺沒良心——我不服啊——”
第42章
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