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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反射撈來就使,顧悄看也沒看,只覺那骨節分明、掌心灼熱的大手,與尋常不同,直到將天青色的袖子染上幾抹暗色水痕,抓出幾道淡黃色組織液……
等等。
天青色?
天青色!
顧悄抬眼,就對上貴人那張調色盤般複雜的臉。
大約是隱怒難以發作的鐵青,混著嫌惡不能言的黝黑,摻著想推開又不好動作的陰紫……
好似還有一絲絲的懊惱和……無措?
咳咳咳,一定是他摔猛了。
顧勞斯“駭”了一聲,嘟囔一句“晦氣”。
撐著那人肩臂,他踉蹌著站直身體,就火速將人推開,即便顫顫巍巍如老牛蹣跚,也一刻不停滾出了那個泛著冷香的懷抱。
這人乍一看,與學長氣質愛好很有幾分相似,可本質卻如雲泥。顧老師粗糙地鑑定完畢,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大曆是個蠻有意思的朝代。
太祖開國元初十二年,奉聖人“治國以禮”教諭,親自詔定詳盡的大寧禮儀秩序。
先後三任皇帝添磚加瓦,至本朝矯枉過正,各種繁文縟節,自上而下甚至需要單開一門儀禮課,才能講得明白。
連小公子這般紈絝,別的儘可不學,唯獨禮儀一門,被閣老親自壓著老老實實記背一番,就怕日後在外行走,一個不慎,被人拿住錯處發落。
文官彈劾、御史監察,朝中官員相互攻訐,鄉野鄰里矛盾糾紛,都喜歡在“禮”上做文章,小則牽扯私德,大則禍及謀逆。
因此上到公親王族,下到平民百姓,無不在此事上兢兢業業、謹小慎微,不敢踏錯半步。
久而久之,如姓謝的那廝所言,從官員到百姓,難免迂腐,不曉變通。
可見“復禮”新政,積弊亦多。
即便藉此由頭成功坑了顧影傯,顧悄對這套制度,依然敬謝不敏。
甚至打著顧準旗號,府縣官場一日遊後,顧勞斯更加堅定了絕不入仕的決心。
揖來拜去,迎來送往,小公子想到令人窒息的官場文化,頓覺膝蓋疼,胳膊疼,腦袋更疼。
他沒甚宏願,只要考個秀才免跪,混個身份辦學,如此就萬事大吉。
何至於為了那點權柄日日操勞,卑躬屈膝?
回程的車廂裡,顧悄已然修正了職業規劃。
從一開始的擼袖子下場親自替廢柴正個名,直接腰斬為混完府試老實辦學。
考慮完遠景,還有近景。
顧勞斯將一雙腫爛不堪的手擺在跟前,翻來覆去地看,腦子裡面轉了百八十個主意,卻沒一個說法,能合理將這傷勢搪塞過去。
繼砸壞頭、壓到手後,穿來一個月,顧悄憑實力成功達成“三血”成就。
想到回家後爹娘妹妹、丫頭小廝的三堂會審,顧悄一時頭更疼了。
令人窒息的靜默裡,他與顧影傯各佔一邊,楚河漢界。
被他撈上車的原疏和顧雲庭,一左一右,涇渭分明。
因鞭傷加重,顧影傯無法落座,只得臨時抱了一床廟裡客房的粗褥子墊底,極其不雅地趴伏在車廂裡。
山路顛簸,小少年疼到抽氣。
大約這場,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心裡實在氣不過,終於憋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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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庭開始還生著悶氣,與這發小有些生分,可見他瘦弱身軀輕顫、身後銀線桃花暗紋被血洇得通紅,又實在可憐不過。
沉默半晌,他終是於心不忍,扶了扶他,低聲安慰,“子繁你忍一忍,一會就能到家了。”
原疏見狀,瞪了顧雲庭一眼,嘟囔一句,“拎不清的混賬。”
那聲音不大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