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野寺論詩(第1/1 頁)
平定王孝廉,因著文宦之事,踏上了榆林這片土地。榆林的風光,帶著塞外的雄渾與壯闊,與他故鄉的景緻截然不同。
一日,他在趕路途中,天色漸晚,四周暮色沉沉。抬眼望去,只見一座野寺坐落在不遠處,在朦朧的夜色中散發著一種古樸而神秘的氣息。王孝廉便攜著隨從,朝著野寺走去,欲在寺中借宿一晚。
進入寺內,經閣下的一間屋子便成了他們的歇腳之處。夜已深沉,萬籟俱寂,王孝廉正欲就寢,卻忽然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絮語聲,似從閣上傳來。那聲音飄飄忽忽,彷彿被夜風吹拂著,時斷時續,卻又真切地傳入他的耳中。他心中暗自詫異,這荒郊野外的野寺之中,怎會有如此聲響?且聽這聲音,似是在談論著詩詞,這更讓他覺得驚訝不已,心想:“此間少文士,那得有此?”
他好奇心頓起,於是屏息凝神,側耳細聽。可那聲音太過微弱,彷彿隔著一層薄紗,始終聽不真切。他心中焦急,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驚擾了那樓上之人。過了片刻,那語聲漸漸清晰起來,似是從閣廊下傳來,王孝廉終於能稍稍分辨其中的內容。
只聽得一人說道:“唐彥謙詩格不高,然‘禾麻地廢生邊氣,草木春寒起戰聲’,故是佳句。”其聲清脆,似是一位年輕書生,話語中滿是對詩句的品鑑與思考。另一人隨即接話道:“僕嘗有句雲,‘陰磧日光連雪白,風天沙氣入雲黃’,非親至關外不睹此景。”這聲音略顯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歷經滄桑後的深沉,所吟詩句描繪出塞外獨有的壯麗風光,那陰磧之上,日光與白雪相連,風天裡沙氣捲入雲間泛黃,一幅雄渾的大漠畫卷彷彿在眼前展開。又有一人說道:“僕亦有一聯雲,‘山沉邊氣無情碧,河帶寒聲亙古秋’,自謂頗肖邊城日暮之狀。”此句一出,王孝廉心中不禁暗暗讚歎,這聯詩將邊城日暮時的那種蕭索、孤寂與深沉刻畫得入木三分,山在邊氣籠罩下沉沉無聲,河水帶著寒聲流淌於亙古之秋,仿若能讓人感受到塞外秋風的凜冽與歷史的厚重。
三人相與吟賞者久之,言語間滿是對詩詞的熱愛與對塞外風光的獨特感悟。就在王孝廉沉浸於這詩詞的美妙意境之中時,寺鐘忽然“咚——”的一聲巨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迴盪,驚破了這一場詩會。王孝廉猛地回過神來,再仔細傾聽時,卻發現四周已然寂無聲息,那樓上之人彷彿隨著鐘聲一同消逝在這夜色之中。
天曉之後,王孝廉起身,心中對昨夜之事仍念念不忘。他懷著一絲期待與好奇,前往經閣檢視。只見那經閣的門扉緊閉,上面銅鎖鏽跡斑斑,彷彿許久未曾開啟。他透過門縫向內張望,只見屋內塵埃滿地,蛛絲橫陳,顯然已經許久無人涉足。王孝廉心中越發覺得此事蹊蹺無比,這昨夜論詩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是這野寺曾經的幽靈,還是塞外的詩魂顯靈?
後來,王孝廉偶然於任總鎮遺稿中見到了“山沉邊氣無情碧,河帶寒聲亙古秋”這一聯詩。他心中這才知曉,原來其中一位論詩之人,竟是那出師金川時百戰陣歿的任總鎮。而那“陰磧日光連雪白,風天沙氣入雲黃”一聯,終不知為誰語。每當他想起此事,心中便湧起無盡的感慨,那塞外野寺中的一夜論詩,如同一場奇幻的夢境,那些神秘的詩魂,或許真的在這古老的寺廟中留下了一抹永不消散的詩意,在歲月的長河中,成為了一段令人傳頌且充滿遐想的佳話,引得更多人對那塞外、對那野寺、對那神秘的詩人們心馳神往,想要探尋那隱藏在歷史深處的文學寶藏與靈魂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