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玉水彩魚(2)(第1/3 頁)
從廬山之巔往下回長春館歇宿,這大段山道上我都堅持揹著定雲。老實說,我自從出生到現在,一向身嬌肉貴,即使父皇跟著義祖打江山時,我也向來蝸在金陵或揚州的好山水裡過著我那與文士交遊的舒坦日子。
倒是有一回,父皇料我比不過二弟景遷,把我貶到這廬山來閒了幾年,我先時很氣悶,後來也平靜下來,還在這兒留了兩句好詩呢!蓋蓋書屋,吟吟詩句,豈不又是恣意的好日子?
像今天這般,揹著個女子走山道,是我自孃胎以來頭一回!定雲伏在我背上不動,我卻感到她的身子依舊冷得發顫,我知道,她的繞指之毒又發作了。心裡恨著吳廷紹,我口裡埋怨他道:“這個吳廷紹,當太醫令這麼久了,卻連個調理的湯藥都開不好!一路到現在,給你用了好幾回,我瞧你發作倒越發頻繁了。都是他害你遭這罪,看我回去開銷了他!”
定雲伏在我背上咳了好一陣子,也沒什麼氣力接我的話,只道:“走吧。我也許著了風,睡一下就好了!”
我急道:“往日也不曾聽見你咳嗽,可見這病又重了些,可不是吳廷紹的罪過麼?他那般倚老賣老的,仗著是父皇留下的人便如此不用心,我非……”
定雲道:“你也不用說這樣的重話,我心裡也清楚,若不是吳太醫的補藥和我父……楊讓皇的功力,我早就撐不住了。”
“不會的!”我心裡是真著急,忙截斷了她的話,嘻皮笑臉地編了段瞎話哄她:“我聽馬道元跟我說,他替你算過命的。原來啊,你是青鳥轉世的。青鳥,你可知道,原是月宮裡的,與月同存,永遠都不會有事!再說了,方才天機子用掌力護你的經脈,又把化繞指的方子交待給我了,等回去了,咱定有法子的。”
定雲強撐著,氣息急促,低低說道:“我有內力護著,不需你守。你明兒個去白鹿書院考核學生才是正經。”
這話說得我只覺得心裡亂七八糟的,若丟了她,我幹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眼下我沒有答應她,只說:“到前面那棵松下,我們歇一歇,待我發信,叫文小何差一頂軟轎上來,你拿個手爐焐著,會好些。”
定雲道:“不必了,我自己下去就是了。一個野道,平白夜裡驚動這麼些人,或是要你一直揹著,都不成體統。”
我聽了她這些話,動了些君王御下的念頭,加幾步把定雲靠在松樹幹上,揚聲強詞道:“朕是皇帝,朕說你當得起,誰敢作對!”
定雲笑意清冷,輕輕道:“若哪日,你又改了話,說我當不起了呢?”
我知道她又想多了,便道:“也罷,朕讓你看看,你永遠都當得起。”
我按事先約定的暗號,向著夜空連放的三支鳴鏑(自是休息平臺上由李寧安事先佈置的暗衛,這些人的名額已算在隨行護衛中,但卻沒有留駐城外。只按寧安的吩咐,平時隱藏,卻適時出現在山中平臺,將小箭借給我們用。我心感嘆,這個寧安,人雖沒來廬山,卻什麼都替我想好了。)
文小何沒費什麼功夫,就著人抬來兩頂轎子。這可見他不會辦事,我訓了小文一頓,叫他把小轎原路抬走了,自己與定雲坐進御轎,極速回長春館去。
那一夜定雲歇得不好。許是山上的溼氣重,定雲蓋了厚厚的棉被卻還冷得顫抖不止。我連夜親自寫下了天機子給的方子,也顧不上什麼體恤下屬了,我心急火燎地下旨,命吳太醫迅速置備湯藥,不得廷誤!
吳廷紹領命去了。我守著定雲,一整夜不曾睡下,到第二天,吳廷紹隨帶的小徒才回來了。
我隨意穿了件白色隱龍紋的素淨單袍,也不傳小何伺候,自找了昨日用的古玉緙絲腰帶束了,散著頭髮不束就含怒闖到定雲的寢房之外,對他吼道:“一夜光景,你師傅如何還沒將藥找好?莫非想敷衍於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