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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蔣輕棠搖頭,「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呢。」她的眼睛半閉著,睫毛一遮,眸中光彩黯淡,看起來蔫蔫的,「要是這個夢一直不醒就好了。」
關緒心中紮了一下,酸澀地開口,「你常常夢到我麼?」
「小時候……經常,後來……不敢了。」
「為什麼?」
「我怕關姐姐不來。」蔣輕棠笑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自嘲,眉梢眼角都是苦的,「也怕關姐姐來。」
她說:「我知道自己是個災星,對我好的人都要倒黴的,已經害死了爸爸媽媽,不能……不能再害死關姐姐了。」
她說著,忽然放開了關緒的手,背對著關緒,把自己蜷成一團,躲在被子裡嗚嗚地哭。
壓抑著啜泣,哭得肩膀打顫,剛開始還有聲音,到後來就像條件反射一般,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下一點氣音,即使身體已經哭得抽搐,聲嘶力竭,硬是沒有鬧出一點動靜來。
看起來非常熟練。
不知道她長到二十歲,一個人悄悄地哭過多少回,才能這樣不驚動他人。
沒人疼的孩子,連哭都是靜悄悄的。
照顧蔣輕棠長大的保姆,關緒曾見過,趨炎附勢的嘴臉讓人生厭,這樣的人哪會有耐心哄孩子,估計蔣輕棠的哭聲剛起來,她的巴掌就已經落下了。
所以蔣輕棠想父母的時候、受委屈的時候、無依無靠的時候,只能躲起來哭,不讓保姆發現。
一個正常的、快樂無憂的孩子,怎麼可能把五歲時遇到的一個陌生的大人記這麼多年呢?除非她的成長環境已經看不到絲毫希望,只能寄託於陌生人,潛意識裡暗示自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種寄託終於讓她找到了一個合理化的出口,變成了喜歡。
這是蔣輕棠喜歡關緒的最初的由來。
關緒側躺在床上,把蔣輕棠,連同她身上蓋的被子,一起抱進懷裡,一下接一下地撫摸她的發頂,「想哭就大聲哭吧。」
蔣輕棠翻個身,把臉埋在她胸口,使勁搖了搖頭,「不能……大聲。」
「大聲……會被聽見。」
「打……疼。」
斷斷續續地往外蹦音節,不成句子,關緒聽清,喉嚨一哽,「小棠經常捱打麼?」
蔣輕棠聽到打這個字,受驚似的一縮,淚流得更兇,「打……好疼……好疼。」
她捂著自己的後腦勺,嘴裡不停地喊疼,汩汩地淌淚,關緒撫著她的後腦,親著她的後腦,一聲聲地說:「不疼,小棠不疼,你在做夢呢。」
關緒越說,心中越悽然,輕輕扒開她腦後的頭髮,仔細找了找,果然看到一個顏色很淺的疤,不細瞧已經瞧不出來了。
身體上的傷口已經痊癒,心上的傷直到今日還會隱隱地疼。
關緒眼角落了一滴淚,隱沒在蔣輕棠的頭髮裡。
「再也……不會讓你捱打了。」
「我保護你。」
聲音竟抖了。
關緒想,什麼狗屁的算命先生,什麼狗屁的天煞孤星,全都是別人做好的局!最後栽贓在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子身上。
錢權兩個字,竟然比蔣輕棠的一輩子更重要!
關緒眼中冰涼,像結了一層霜。
悲從中來,和著憤怒,簡直肝膽俱裂。
小棠,你知道麼,你不是什麼「掃把星」,你本來應該圍繞父母膝下,健康快樂地長大的。
你本來,應該擁有比現在好一百倍的人生。
……
蔣輕棠那一番睡迷糊了的夢話,把關緒說得心裡像沉甸甸地墜了一隻秤砣,自己醒了之後反而忘了,她在夢裡把堵在心中的委屈好好發洩了一通,醒來身上說不出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