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第3/4 頁)
風寄娘看了眼寺中正殿,道:“老叔自去忙碌, 我去殿中燒爐清香。”
老叔掀起被燒得扭曲了的眼皮,嘆口氣, 忽道:“娘子的心中可曾有一絲怨懟,一絲悲憤?”
風寄娘回首,矮身撿起一片枯乾的落葉放在老叔的手中。
這片枯葉曾在枝頭抽芽嫩黃, 經風雨陽光長大翠綠,四季輪轉,發黃欲墜被微風吹落,又經雨澆踩踏,午陽炙烤,如今捏在手中,幹黃枯卷,拿指尖一捻便成碎屑。
老叔拍拍沾在衣上的葉屑,提著燈慢慢離去。
風寄娘推開歸葉寺正殿大門,十八連枝銅燈盞燭火終年不熄,兩側木架上累如山高的瓷瓶在火光流光溢彩,她一踏進殿中,銅燈盞一齊晃了晃,搖曳間,火光影轉,那些數也數不盡的瓷瓶似跟著晃了晃。
“唉!”隱約間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嗚呼……”又有遊絲般的低泣。
“噫……”
風寄娘閉目傾聽,那些嘆息悲泣漸漸清晰,依稀可辨,殿中彷彿有成千上萬個男女老少、幼弱病殘在無奈地詢問。
“何處?”“何處?”“何年何月?”“何往何往?”“為人?”“為獸?”“為禽?”“為蟲?”“消彌?”“啊?”“不願啊……”“不甘……”
那些悽然無奈繞成細絲一匝匝地繞在風寄孃的心上,他們每嘆息一聲,她便感到心間多一些疼痛。
忽然,一塊尖嘯隨著厲風撲向她,一個聲間似從虛空那傳來厲聲喝問:“你,與我等相同,為何你為人?為何你為人?”
風寄娘避開一步,厲風撲了個空,轉瞬消散無蹤,十八連枝銅燈盞上的燭火焰跳躍幾下,火光轉成幽藍,燈焰拉長,燈盞銅枝上了那些交錯抬手的銅人似乎活轉過來,開始吟誦祭文,殿中又漸漸趨向安靜,藍幽幽的燭焰又成溫暖的桔色,成了遊子遠歸從紙窗望進去時那片刻的心安。
風寄娘退出大雄寶殿,重又掩上殿門,殿外的冷風撲上她的臉頰,令人一個清靈,殿中的悶熱,鬱躁盡皆散去。沉沉的暮色暈染,一筆一筆又淡轉濃,寺中枯柴似得牡丹被夜色喚醒,在黑魅的夜裡展葉開花,舉目四望一片盎然的生機。
春生夏長秋收冬殘,都與此處無關。
然而……
風寄娘伸手拂過一朵開得最盛的,重疊的花瓣在夜色不似紫色反倒是濃黑的一團,二喬,白雪塔、豆綠、趙粉,那些粉白青綠與千姿百態,在濃夜裡,每一朵每一枝都那般相似,那般無味。
傾國名花應開在春光之中,經雨露澆灌,沐陽而開,在和風中展露無邊風采,引美人垂眸,玉郎讚賞,路人停車駐足。
“唉。”風寄娘輕嘆。
“唉!”寺中不知哪株名花跟著發出輕微的嘆息,隨之,一寺的牡丹跟著發出孤寂悽愁的悲聲,“唉……”
風寄娘在一片悲嘆聲中回到小院,用火折點亮風燈,掛在簷下,屋中幾日沒有住人,荒荒得似已經年,案上積了一層薄灰,一吹,灰塵帶著逝去的腐氣四散開來,風寄娘從角落翻出一隻酒瓶,拔開酒塞,瓶中還有殘留著一些酒,撲鼻的酒香,她不由笑開來。
俗世之人,好金銀、好功名、好權勢、好美人,還有一些人好美酒,如雷剎,天地間似無沒有任何事物牽動他的心魂,只一杯好酒,醉飲窗前。
她還要贈他幾壺美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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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刑司拒絕了阿棄的瘸腿驢,這驢又瘸又瘦,馱著瘦小的少年郎阿棄還要幾步一停索要些吃的,他怕自己上去,這瘸腿驢怕要一命嗚呼,成了他們的盤中餐。
阿棄在瘸腿驢上笑得前仰後合,左右這驢走得也不快,有時還要落在葉刑司身後,他便由著驢亂走,暗地提防四周動靜,防著葉刑司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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