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三章 何人之天下?(第1/3 頁)
李積翻身下馬,信步走上前去,先是瞅了梁建方一眼,哼了一聲:“人家鄭仁泰已經率軍直抵承天門下,打算力挽狂瀾、擎天保駕,你卻躲在此處避風躲雪喝著茶水,簡直不知所謂。”
梁建方哈哈一笑,指了指延喜門:“末將倒是想要去承天門,只不過鄭仁泰已經派人封鎖了延喜門,將末將擋在皇城之外,總不能帶上兵馬衝殺進去吧?末將可沒那麼大的膽子。”
“呵呵,”李積冷笑:“你的膽子可比鄭仁泰大多了。”
身為左領軍衛大將軍,至此宮廷生變之時非但不入宮勤王,反而躲在一旁看熱鬧,簡直就是瀆職。
梁建方也不多言,側身請李積進入帳篷之下入座,又很是狗腿的取過一個茶杯,提起那個帶把的小茶壺,將壺中紅潤澄亮的茶湯注入茶杯,一股濃郁的香氣隨著水汽氤氳開來。
李積探身去看,只見茶壺之中投放了茶葉、幹棗、以及麥冬、葛根等幾味中藥……
拿起茶杯看了看茶湯,疑惑道:“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能喝?”
房俊笑道:“這可是孫神仙獨創的潤肺茶,功效極強,最適宜冬天熱飲。”
然後衝著一旁的李震招招手:“世兄也過來喝一杯。”
說著,又多斟了一杯茶。
李震鬆開馬韁走過來,站在簡易的木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頷首道:“暖心暖胃,很是可口。”
“父子不同席”,有李積在座,便沒有他入座的道理,只能站在一邊。
李積喝口茶水,也誇讚幾句,又道:“所幸長安、萬年兩縣的胥吏被查處了一番,那些用於修葺瀕危房舍的錢款追回不少,否則這場大雪也不知又會使得多少百姓受災,無家可歸。”
房俊往茶壺裡添水,重新放到火爐上煮著,道:“人心貪婪,放在手邊的錢很難忍住不伸手,清正廉潔的官員固然有,但畢竟貪腐之輩更多。吏治就是這樣,總要時不時的查處一番,將附著於官員隊伍之中的害群之馬清除一些,想要一勞永逸絕無可能。”
李積喝著茶水,忍不住回憶過往,有些感慨:“汝等年輕,不知隋末亂世是何等吏治腐敗、民不聊生,魏武帝那首《蒿里行》便是最為真實之寫照。吾等遭逢亂世,心存志氣,故而匯聚瓦崗、劫富濟貧,其後起兵反抗暴政,是有幾分拯救蒼生之理想的。只可惜,時至今日被名利纏身,卻早已忘記當時初衷,這天下看似繁華錦繡,實則隱疾處處,稍有不慎便陷入亂世,今時今日一切富貴繁華都將煙消雲散。”
那些亂世之中揭竿而起的豪雄們,固然有“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之梟雄,但也有解救萬民於水火、重塑太平盛世之志士。
當然,無論吏治是否腐敗,當下之局勢都強於隋末千倍萬倍,李積之所以如此說,實則是在警告房俊:不要以為任何事都在掌控之中,一旦出現意外,那等後果絕非你能擔負得起……
房俊自然聽得懂,他微微轉頭,聽著一牆之隔的東宮之內槍炮齊鳴、廝殺連天,略感無奈:“有人覺得這天下不是天下人之天下,而是一家一姓之天下,縱然天地崩頹、萬劫不復,也自有他一肩擔之……誰又能奈何得了呢。”
自古以來,“君權至上”,故而才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之言,然而除去“君”之本人,當真還有人願意君權高高在上、不可反駁嗎?
當然不是。
‘皇帝是很可怕的。他坐在龍位上,一不高興,就要殺人;不容易對付的。所以吃的東西也不能隨便給他吃,倘是不容易辦到的,他吃了又要,一時辦不到;——譬如他冬天想到瓜,秋天要吃桃子,辦不到,他就生氣,殺人了’……
這是一個愚婦都明白的道理,天下臣民豈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