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第4/4 頁)
吃頓團圓飯,總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父親還是那個父親,無所不知而睿智的,脾氣溫和而慈愛的,不論跟他說些什麼,都能搭上腔,聊得很是順意。
就連孩子們都愛著慈祥的爺爺,總是纏著爺爺問東問西。
溫柔是種吸引人的天性,特別是剝去了冷清外衣的溫柔。
而溫柔卻不軟弱,良善卻不愚頑這更是種天分。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母親走的最初那幾年,鐘意晟還很擔心,許多如父母這般愛情甚篤的故事裡,一個去了,另一個總難久活,又或者留下的這一個時不時要拿出塊懷錶來天天看著、吃飯要帶著照片天天對著,抑或是天天在墓碑前陪著……並非說這深情不好,只是做子女的,總不想看到留下的這個太孤獨。
好在,父親並沒有做任何讓人擔心的事,該怎麼過怎麼過,白天裡看報讀書,做飯也總能自給自足,什麼保姆阿姨一概不要,倒是有幾個昔日總受他照料的鐘家老僕,退休了以後,隔三差五就輪著來一趟,給老東家打掃打掃衛生,做做飯。
一群老人不曾受過什麼錢,也不要什麼饋贈。
唯獨,偶爾鐘意晟回香港時來看看父親,撞到那幾個老僕也在的時候,他們卻總也忍不住,同他說說心裡話:“小少爺,我們以前在的時候,太太也在,這房子熱熱鬧鬧的,現在太太不在了,你和大小姐也成家了,這房子啊,就剩下大鐘先生一個人,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太孤獨了……我們每次過來,他吃的都是以前太太愛吃那幾樣菜,太太的衣服,以前留下來的那些個做設計的,衣架子的擺設,也從沒動過——”
鐘意晟默然,往窗外看,父親正帶著以前母親養著的那一貓一狗,傍晚時繞著庭院遛一遛,臉上鬆快,倒瞧不出半點不開心或寂寞來。
“要不,小少爺,我們知道是多嘴了,您要是得空,還是多陪先生在外頭走走,和大小姐輪流接著大鐘先生去住一……”
“李嫂,張叔,劉叔,”他打斷幾人的悄聲細語,“你們不提,我和姐也商量過,讓他輪著住住,他總不願意,我們拗不過他。”
“這……”
鐘意晟笑笑,擺擺手,“放心吧,阿爸他自己心裡都有數,我們做兒孫的,只要他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這裡畢竟是……鍾邵奇先生和陳昭女士的家。
人老了,就想要落葉歸根,父親從來是個豁達的人,旁人能想明白的道理,他怎麼會不懂呢。
只是不願意離開罷了。
後來,再過幾年,也不知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某一年過節,鐘意晟和姐姐一家回香港和父親吃飯,突然發現,飯桌上的父親終於也開始佝僂了背,白髮愈來愈多,給孩子們遞每次歸家都有的小紅包時,手背上也爬滿顯眼的老人斑。
席間和父親提起兩句,老人家倒是一點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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