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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犀利審視的目光倏然間落在身上,柳嫵察覺目光所來的方向,竟隱隱激動地顫抖起來。這是方才唇槍舌劍時都不曾有過的興奮感,他,終於看到她了麼?
他會不覺得,她是不一樣的?
沒有人知道她在這一刻的欣喜,不是因為對手啞口無言,而是因為那個人終於將她看在了眼裡。
林疏皺著眉欲言又止,終究沒再說什麼。他有點失望,有點沮喪,在旁人看來更像是因為被個女子駁得啞口無言而懊惱。
座中再次靜了下來,沒人吱聲,只因為柳嫵這番話不只是印證了她的「錦心繡口」。還太直白,直白到就差沒說:國家有兵,夷狄就不敢妄動,就必須年年納貢,歲歲叩首。想想你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哪一樣不是軍前將士辛辛苦苦從夷狄手中搶回來的?
強軍在手,才有資格坐上談判桌,才有資本揮劍方遒。
可是,沐清溪心底嘆了一聲。不是柳嫵說得不夠好,也不是她說不夠精彩,而是——她看向趙璟,她總覺得他聽了這番話是不會開心的。
他那麼高傲的人,怎麼會為了掠奪的快感而連年征伐,他不必,更不屑為之。柳嫵這番話冠冕堂皇,可是對於那些刀光劍影中流血流汗馬革裹屍的將士來說——
是褻瀆。
是,褻瀆。
他們從來不是掠奪者,而是被迫還擊,被迫戍邊。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沒有人不希望團圓和樂,而他們為了國家太平,為了不讓狄人的鐵蹄踏入大梁的土地,踐踏錦繡如畫的家園,浴血於黃沙漫天的苦寒之地,朝不能盡孝於父母,暮不能親近於妻子。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唐人的詩太過殘酷,卻也坦蕩真實。她沒到過無定河,卻知道霧滸河外或許還埋葬著哥哥的屍骨,埋葬著大梁朝千萬將士的英骸。一層層堆積下來,到頭來誰還記得誰是誰?春閨夢中,一朝醒來,良人不再,誰還能從中找出誰的良人?
徵人思婦啊,從古到今唱過了那麼歲月。
沐清溪突然間覺得氣憤,她生氣,氣這些錦繡堆裡長大的少女如此無知如此淺薄,她們享受著千萬將士拿生命換來的潑天繁華,歌舞昇平,甚至還以她們骯髒的揣測來玷汙那些流過的血——那其中有她父親和兄長的血。
憑什麼!
如果沒有父親和大哥拼死守城,北狄兵臨城下之時,承安帝的皇位能坐幾天?這些笑靨如花的二八少女此刻還能笑得如此酣暢?
沒有人想要打仗,越是身在局中的人越是看得清楚。她已經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所有至親一一離去,然後呢?
上輩子她是怎麼死的?客兒又是怎麼死的?
那個時候誰還記得,安國公沐駿及其子曾經為大梁立下過不世之功?
所以,為什麼還要打?為了誰打?打仗的人都死了,不打仗的人卻安享太平,世道何其不公!
「清溪!清溪!」殷茵急慌慌地扯沐清溪的袖子,明華公主喊了三遍都不應,這是要急死人嗎!
明華公主的目光隔著屏風落在沐清溪身上,她看得出小姑娘走神了,她還知道小姑娘剛剛盯著她的皇弟看了半天,而現在,她想聽聽小姑娘怎麼說。
這神走得有點遠。
不明白怎麼會牽扯到自己,沐清溪趕鴨子上架得起身走到屏風旁,卻聽得明華公主道:「乖孩子,到我這裡來。」
這是讓她也去被人圍觀?
沐清溪心下不舒服,卻只能硬著頭皮作那唱戲的猴子,還要讓看戲的人看得盡興。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明華公主和顏悅色。
沐清溪聽到座中竊竊私語聲,「安國公」的字樣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