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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尾音仍舊被風絮絮刮進店中。
“老太太也是可憐,一把年紀成了個哈兒(傻子),真的是造孽嘛。”
話音遠至再聽不見,梁迦落下簸箕,一把將垃圾揮了進去。
已近黃昏,迷溟餘暉潑進江北的山坳裡。
拾掇完畢,梁迦站到店口掏煙盒,低頭銜出一根點著,讓煙霧順風向散進細雨。
這條街巷系在長江南岸的山坡半腰,能遠眺朝天門碼頭。
嘉陵江與長江環抱中心半島,層疊錯落的屋瓦就這麼匍匐在濃雲腳底。江面平整如舊黃衣布,躉船輪渡似大鯨小蝦嗚咽著熨燙過去,纜車在它們頭頂像串珠沿鏈繩下滑。
顏色詭異的鱗光在雲中閃爍,催趕著暮色退到天際。
梁迦把煙抽到濾嘴邊,開始想住在他們家樓下的老太太。
八十歲高齡,由大女兒贍養,零八年夏突然得了失心瘋,從此不會說話,生活也無法自理。那是個極其可憐的人,只能說幸好,女兒在事後仍未拋棄她。
梁迦沉默地想了良久。
直到指間被火星燎得發疼,她捏下煙往水窪一扔,撥轉身子回了屋。
*
另一邊,楊家坪步行街。
雨澌澌地下著,使整條街的汙水腐臭在半空蒸騰。
一輛全黑桑塔納隱沒在樹陰中。
車裡對講機窸窣作響,梁池一動不動地緊盯斜對面的老樓。
很快,對講機傳出人聲。
梁池執起叩到嘴邊,“什麼情況?”
“人轉移了,收隊吧。”
梁池一愣,矢口罵了聲“操”。
“我他媽一直在盯,怎麼可能轉移?”
“你在的時候人就溜走了。”
小劉是在這時鑽進的車裡,捧著兩碗泡麵,遞出其中一碗說:“梁隊,趁熱吃。”
“吃個屁!”梁池沒接,急躁地從儀表板上抓過煙盒,到手一看是空的,又給丟了回去。
“……咋了嘛?”
“撲空了。”
小劉疑心聽錯,“啊?不會吧?”
他斜睨一眼梁池緊繃的側臉,旋即噤聲,悻悻地把面擱在儀表板上。
梁池的慍怒不是無緣無故的。
這個販毒團伙他們從年中跟到年關,跨省連城追蹤許久,終於在近日聞知兩名下線回到重慶的風聲。隊裡一刻也不敢耽誤,立時調遣人力盤查蹲守,揪出了窩藏的據點。
就在這條街的待拆居民樓。
楊家坪步行街是重慶人諱莫如深的紅燈區。
地界魚龍混雜,舞廳藏汙納垢,街巷錯綜複雜,也就無形增添了搜捕難度。
梁池蹲了一天一夜,隱蔽性做得很好,然而還是敗了北。
十有八九已經打草驚蛇,後續追捕只難不易。
這結果,誰都不想看到。
思來想去,小劉決定不碰這炮仗,退避三舍充當起透明人。
梁池深呼口氣,推敞車門大步走開。
他淋著雨,徑自繞至樓後一條逼仄的小路。
舞廳向四周丟擲陸離光束,扎進聲震屋瓦的迪歌。
他抄兜站了半晌,側耳聽土菜館後廚的顛勺聲。
食客圍著塑膠桌擺龍門陣,廢紙瓜子殼就信手甩在地上。街沿有男男女女比肩相攙著經過,身後偶爾跟一臺叫賣滯銷降價蔬菜的板車。計程車把人放在這裡,下的客都不偏不倚進了舞廳。
梁池巡視這些景象,餘光掃見路邊有個姿態彆扭的女人。
女人穿反季的皮裙網襪,朱口黛眉在暗霧中分外惹眼。
梁池於是走過去,隔很遠就嗅到了濃郁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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