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之四)(正文完)(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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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不說此些,結識多年,你我縱使從不問去來,從不相逼任何,可你身子這般大事……倒你看得開,三年間竟是未曾同我言過隻字片語。」
凝眸瞥他,司徒臨嗓音淺淡,逆著天色日暉,月桓便僅能瞧得她碧眸輕瞇,唇角微勾,「也罷。這三年,你我似是相識彼此,雖以心相待,然到底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呵,這般想來,也莫怪人言一事連一事,萬事相伏倚,此話是真不假。若非這些紛紛繁繁所致,當年我便沒能遇見他,而後更沒能遇見你,我又如何能是今日的樣貌……」
迎上月桓似海目光,相視半晌,爾後如已然定奪何事,玄墨身影美目攜上柔色,忽便嘆息如蘭,「我曾有個同我相許此世執手,許諾一生偕老的男子,昔澈。」
「當年我同他相識相愛於風都,卻也相離相別於那處。」
話語輕緩,如是呢喃,如是自語。
「靖安離觀錦真就一江之隔、一水之遙,我們常漫行於桃錦渡畔的花林下,常神往於桃錦渡央的一葉扁舟上……他喜愛那十里桃林,我便日日陪他坐看千綠萬樹紅;他喜愛那浩湯江水,我便月月陪他晚泊輕舟看潮生……我習棋是因他愛對弈,我執意留在觀錦,亦不過因他愛那兒的一切至深……」
「可月桓,你知道麼?沙場,終究無情。」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搖落後,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
言至此,她淡然而笑,「而人命,也終究輕如塵。」
無那僝僽猶若萬石擊水,瞬刻間教司徒臨心底勾起萬丈波瀾,可不過須臾時光,慵然闔眸之瞬,佇於月桓面前的女子便霎時回復素來那般水波不興,是玄袍英姿,是淺笑無痕,如方才所言之一切皆無關哀樂喜怒,無關別離死生,更無關她司徒臨,亦無關他月桓。
便是於那澈透若水的鳳眸底處,月桓也未能捕捉到任何晶光瑩澈,沒能見著她一絲脆弱,任何惶措。清寂如許,如許清寂。
「我同你道這些,也不過是盼你知道,我認識的,從來都是月桓這麼一個人。什麼皋蘭月氏、什麼潮州史的次子,你若不願說,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了?」道出當時曾同般講予殷採嫣聽的字句,一時間司徒臨眼波轉處,盡納清光,「然如若你真不喜愛這般隔紗重簾,不願你我之間似鬥角鉤心,你且開口,我定無事相瞞。」
「只不過,我原先以為……」螓首輕搖,紅唇勾,司徒臨輕睨於他,淡道:「於你而言,我究竟是誰、又能是誰,你向來是比誰都清楚的……不是麼?」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
眉峰半挑,見著這般的阿臨,復仔細咀嚼她方才所言,半晌過後,皓月身影卻是失笑,只想時至今日,他才終是推敲明瞭了所有。
是這般一個女子,這般一個女子啊……
自初始不知緣何忽起的語劍話刀、寒槍熾羽,至而後的淡笑若水,不勝風流,聞著女子如歌字句,月桓只覺這般的阿臨,當真已是睽違多時,甚久未逢了。
當年他初識她,她端婉娉婷,嬌柔若水;而後他熟識她,她恣意揚狂,傲骨如刃;然她亦能妖嬈豔美,能咄咄逼人,能睥睨塵世,能諧趣如歡……這般一個女子,她似有千面,卻凌千面。
觀寧亭上近千日夜,他曾同她所言,棋局之上步步為營,無所謂無用之子,無所謂無用之功;如今他方曉得,她之所言,亦從來字字珠璣,無所謂無用之語,無所謂無意之辭。
之於棋道,她並非不諳,更非不慧,而是對事對人,如何能併而共處,相提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