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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眉深蹙,心底百轉千回正欲琢磨,然不待他仔細反應,風止浪息,撥雲見日,明晃天色下,那正自駿馬背腰處翻身而下的女子,碧眸雲天,收星納月,唇畔那抹慵懶笑意,清如芙蕖,豔若牡丹,左右上下無一不是他思念已久的風華面貌,惟此時此刻,他與她,竟似未曾相識般,如若初見。
「……阿臨?」
徐風起,玄裳揚。
月桓曜潭星目瞬亦不瞬地直瞅著那傳聞間的女子,凝著他心繫三載的容顏不敢錯放,一時間竟是頓失言語,只覺夙世情孽,莫過於此。
他瞅著她的眸她的笑,憶起他倆不過一月前尚於觀寧亭言笑晏晏的戲語如常,彼時他甚曾於心底思忖道……觀錦葉臨,若非僅是一擺渡女可有多好,可如非如此,又怎會是她?
然而此刻月桓望向司徒臨那清麗依舊的容顏,驀地卻是釋然於心,直想這並非天意難測,人力不及,畢竟無論是彼時的葉臨,如今的司徒臨,都不過同一人罷。正如他從未向司徒臨坦言他潮州史次子的身分般,對方亦從未道過她除一擺渡女外,再不是別人。
不願多談之事,便從來不過問。
他二人之間,不平素便是如此麼?
佛曰一步一徘徊,一步紅塵一空門,不入紅塵怎焉知空門靜,出得空門焉知紅塵笑。
月桓總以為自個兒如不願體得紅塵半分,便能似本如常,不以為懷;卻不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萬般智慧萬般無我皆是入紅塵,方得超紅塵。
他謄經多年,竟是從未解當中深意麼?
驀然失笑,月桓不由得暗忖,怕是早於那年萍水相逢,甫佳人倩影深印於心之際,無須這匆匆三轉年華,便已註他今後月升日暮,平世亂世,皆離不得紫陌,超不出浮生了吧……
司徒臨聞得月桓那聲叫喚,又見其失神不似尋常,她緘默半刻,爾後惟是勾起淡然笑意,迎上那月桓清癯面色時潤唇輕啟,話語不輕不重,然咬合之際流洩而出的二字鏗鏘卻足以讓那皓月身影霎時回過心神,「月桓,是我。」
她望入他的眸,嗓音帶上明晰快意,似故人逢,是知己遇,「這還不足一個月,咱倆又見面了。」
毫不在意周遭其餘人疑慮參半的目光,司徒臨不懼不慌,仍續道:「真不是我有意,可這月來我在觀寧亭著實閒得荒,是以你前月贈予的那棋譜早早便讓我爛熟於心,我想著養兵千日,便該用於一朝,故而等不及半年之約,今日便親赴月府,來尋你一較高下,你道如何?」
不待月桓回話,盈盈笑意,轉瞬又是無蹤,女子丁香舌,輕聲語,蘭芳吐,是冷情,「至若原先道的取消結親一事……家父今日有事不克前來,司徒臨在此,便一併代了吧。」
月桓不問司徒臨為何不入內再行商談,而執意欲在二人重逢之時便如此決絕,教眾人皆能聞得他倆的對話,只因他曉得她,曉得她的一舉一行從來飽經思量,曉得她似有情卻無情,曉得她的底線她的忌諱,今日她如定奪已下,便已無轉圜之地,饒是江山為聘,於她亦不過白馬嘯西風,非她所欲,便是無所要緊罷。
他之身分,她怕早是清楚不過。
至若緣何今日方捅破二人之間這層薄紙,緣何她這素來清傲之人此刻會佇立於他面前,肇事之因肇事之者,他心底著實也有個人選了。
壓下心頭百轉千回,月桓末了淡然一笑,猶是溫潤清雅,朗月似水,「既是如此,司徒小姐如不嫌棄,初訪異地,難免生分,今日便由月某一盡地主之誼吧。」
今日或將如她所言,不過故人相逢把酒歡,不過邀棋對弈論輸贏。
然又怎可能,再無其他?
聞得月桓的答覆,司徒臨唇角一勾,瞅著月桓的眸仍是那般清碧見澈,「此般,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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