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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排妥當,裕貴妃踅回內室到妝檯前補了一層粉,重新上了口脂。唯恐接駕來不及,衣裳就不換了,忙又回到前殿聽訊息。直等了好半晌,終於外面夾道里傳來擊節的聲音,她立時整了整衣冠,提袍邁出了門檻。
今兒天氣真好啊,大盛的光瀑從簷角傾瀉,在廊廡底下描繪出婉轉流麗的曲線。裕貴妃蹲下身子穩穩坐在腳後跟上,低垂著雙眼道了聲:「給萬歲爺請安。」
一雙雲緞朝靴停在她面前,石青團龍妝花的夾袍袍擺,綴滿暗紋奔湧的海水江崖。
皇帝說「起喀吧」,箭袖底下白淨的手腕匆匆一現又很快收回,就算已經虛扶過了。
唉,萬歲爺總是這樣子……裕貴妃無奈地低頭笑了笑,待翠縹和流蘇攙她站起身時,皇帝已經邁進殿內了。
皇帝有他專門的坐具,要是哪天來了興致上低等嬪妃那裡坐坐,會有御前的人事先將御用的鋪陳送過去。裕貴妃屬於高階的妃子,又加上代管六宮事,因此她這裡的用具是事先就有的。皇帝一到,直奔南炕上的寶座,手裡的扇子擱在黃花梨喜鵲石榴紋炕桌上,沖她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坐。
裕貴妃欠了欠身子,在底下杌子上落座,含笑道:「主子爺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兒逛逛?」
皇帝有一口很好聽的嗓音,聽他說話,眼前就能勾勒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來。他說:「朕記得今兒是你生日,你不是愛唸佛嗎,朕讓他們挑了盤沉香木的念珠來,以作賀壽禮。」
皇帝說完,御前總管太監懷恩就端了一面漆盤過來,盤兒裡放著烏油油的念珠,每一顆上頭都雕著壽字。
貴妃受寵若驚,接過念珠雙手承託著,蹲了個安道:「主子日理萬機,竟還記得奴才的生日,可叫奴才說什麼好呢……多謝主子恩典。」
皇帝點了點頭,人在亮處坐著,大有天威凜凜,令人不容逼視之感。
其實要說皇帝其人,實在讓人有些說不清,你說他高高在上俯視眾生,倒也不是,大多時候他都是一副溫和麵貌。但你要說他是個好人,容易親近,卻也絕不。一個幼年就封太子,十三歲跟著皇叔們出京辦差的人,見了那麼多的風雲變幻,自有他深不可測的城府。
他的脾氣就像他的容貌一樣,因俊美讓人心生羨慕,但也因俊美產生無法接近的距離感。他有宇文氏代代相承的美貌,站在他面前容易自慚形穢,丈夫比妻子更美……當然這個比喻不恰當,後宮之中沒人有這造化和他論夫妻,就是這麼一比方吧,你就知道那是種怎樣格格不入的感覺了。
不過皇帝俊美,並不女氣,宇文氏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他很好地傳承了祖輩寬肩窄腰的身條兒,有時候看他束著蹀躞帶,真擔心帶子勒得太緊,勒壞了他的腰……
裕貴妃朝上又看了眼,「快到中晌了,主子過來前沒進東西吧?奴才命她們預備了果子,或是主子賞臉,就在這兒進了午膳吧。」
貴妃待要給外面的人傳話,皇帝卻說不必。
「朕是繞道過來的,回頭要陪太后用膳,想起今兒是你的喜日子,特地過來瞧瞧你。先前來給你賀壽的人不少吧?」
貴妃一怔,忙道:「並不是專程來給奴才賀壽,是因主子的萬壽節快到了,大傢伙兒打算群策群力,給主子過好壽誕。」
皇帝似乎對這個說法不甚在意,「貴妃費心了,不過大事大情上盡力,小事小情上也不可疏忽。你協理六宮事物,責任重大,一頭要令妃嬪們賓服,一頭也不該讓太后操心。」
貴妃捱了敲打,惶惶然站起身道:「奴才有什麼地方不周到,還請主子提點。」
皇帝倒也沒有疾言厲色,可饒是那麼和煦的面貌,也讓貴妃提心弔膽。
皇帝見她臉色發白,忽而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