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第1/2 頁)
徐良工再不敢多說什麼,忙應聲退下。
人走了,朝鶴亭一霎又寂靜下來,皇后卻一直在亭中靜坐著,目光遙遙望向花圃中,聽著不遠處扶英的笑聲被風吹送過來,半晌沒有半點動靜。
晏七便就陪她在亭子裡靜立著,哪怕未說話他也能感覺到,眼前分明朗朗晴空下,但她卻實則身處在一片雲遮霧罩中。
二人方才的那一段話,近乎可以顛覆晏七原本的一切既定認知,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仔細琢磨,才似乎能理清一點點背後的關聯。
他還是第一回 察覺到,傳言裡如日中天大權獨攬的姜家,似乎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高枕無憂,甚至就目前而言,稱一句危機四伏也不為過。
再想想她身為姜家女,過得又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君臣嫌隙、兄妹相殺、夫妻猜忌或許還有更多的勾心鬥角是他此時尚且未能知道的,她的冷不是生來就有的,而是被多年的謀算、死於手下之人冷凝的鮮血澆灌出來的。
「娘娘」晏七稍稍彎下腰輕喚了聲,皇后側過臉看了看他,沉靜道:「今日既教你旁聽了,便無需避諱,有話直言吧。」
大概將要說出的話有些不合規矩,他要仔細斟酌了片刻才開口:「是姜侍郎,奴才曾聽扶英小姐多次提到過他,想來感情甚是親厚,但娘娘似乎並不喜姜侍郎,奴才只是不明白,大監嚴刑審問下,若姜侍郎真的有何閃失,小姐恐怕會怨娘娘。」
皇后那廂一時沒答話,晏七便想自己定然是僭越了,他哪裡來的身份可以過問國公府的家事?
他忙要請罪,皇后卻止了,「連你也看出來了,你說得沒錯,本宮的確不喜那人,他是生是死本宮都不在乎,但此事並非本宮一意針對他,他若對姜家不利,縱然殺了,扶英也不能怨本宮。」
她說得是「不能」,而不是「不會」,可見她也清楚方才那番說法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慰藉罷了。
「阿英還跟你說過些什麼?」皇后忽然問。
晏七如實道:「不瞞娘娘,那日小姐出宮回國公府,曾與奴才說了娘娘之所以會進宮的原因。」
「太后?」
他點點頭,「娘娘如今可覺值得嗎?奴才那日曾在娘娘幼年住過的屋子裡看到過一副畫像,娘娘那時候該與如今大不相同」
「是不同,可有什麼值不值得呢。」
皇后側過臉不再看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欄杆旁,默然了許久才復又開口,聲音輕的像風中的柳絮,仿若輕輕一碰便四散了。
「甘鹿野一戰,本宮的哥哥們都沒有了,國公府幾近成為大贏朝兩百多年最大的恥辱,太后處心積慮奪權想要置姜家於死地,那個時候,本宮除了進宮助國公一臂之力也別無選擇。」
這是晏七第二次聽到「甘鹿野」三個字,那一場慘烈兵戈帶來的傷痛也只有從在乎之人的口中說出,才能讓他感同身受,她也是那場戰役中的犧牲品。
他心裡陡然被壓了塊兒千斤巨石,悶得人連呼吸都難受起來。
她就那般靜靜的站著,錦繡華服妝點下的背影卻仍舊單薄而孤獨,讓他想起當年帝後大婚那日,他站在棲梧宮的窗外看到的那個對鏡落淚的女子。
晏七再不知該說什麼好,或許不說話,就這麼一直陪著她才是最好的。
她卻忽然轉過身來,目光沉沉望向他,問:「晏七,你覺得若有一天國公府不在了,本宮該以什麼身份活著?」
他被問得心驚,抬眼卻見她眸中沉靜如水,彷彿只是問了一個極其平常的問題。
他不捨得說一點晦暗的話給她聽,於是隻搖搖頭,說不會的,「國公是大贏朝的中流砥柱,娘娘如今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天底下沒有比國公府更加顯赫的門楣,又怎麼會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