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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恆聽見姜太后之聲,不由得心如刀割,亦隨之大哭起來。此時他尚不知人世間父母眼睜睜失去子女的悲痛,但昭夫人的離去,讓他感同身受。
更何況,她所疼愛的兩個兒子,一個殺了另一個,如今兇手也將死在自己的面前。身為汁琅與汁琮的母親,這許多年裡,她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王祖母……」姜恆竭力鎮定,聽姜太后之聲,竟如弦斷琴毀,金鐵相圻,隱有不祥之兆,忙哽咽安慰道,「王祖母,不可過慟……您身上還有傷……」
姜太后閉著眼,放開姜恆,淚水縱橫,良久後,再睜眼時,姜恆發現她竟是衰老不堪。
這是他第一次距姜太后如此近,曾經在他眼裡,姜太后哪怕已近古稀之年,卻依舊充滿威嚴。從落雁趕來的路上,她的頭髮竟一夜全白,累累皺紋,更無從掩飾。
就在這一刻,她的眼神中,帶著終於到來的釋然,她緊緊握著姜恆的手,在那淚眼朦朧中端詳著他,姜恆知道,她在看另一個人,她在懷念自己的兒子,那個她最疼愛的汁琅。
「你爹若知道你有這才學,」姜太后忽然破涕為笑,「他一定喜歡得不得了,四處朝人誇耀自己有個好孩子……」
姜恆從未見過生父,那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聽見祖母如此說,他不禁又悲從中來,但他不敢再哭,生怕讓姜太后哀慟過度,只得勉力點頭,一句話不敢說。
「你爺爺若還在,」姜太后又哽咽道,「一定也最疼你,孫兒裡頭,你長得最像他……我第一眼見你,便覺得你像你爺爺年輕時……他們都不曾見過,他們出生時,你爺爺已有三十歲了,可我知道,那年我初見雍太子,他與你的神態……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至此,姜恆終於懂了。
「祖母。」姜恆低聲說。
「這個給你,」姜太后取出一封信,發著抖,信上裹著油紙,乃是她從落雁前來,一路隨身攜帶,「收好,我這就走了。」
姜太后支撐著起來,擦拭眼淚,姜恆不知所措道:「您去哪兒?」
姜太后甚至沒有回頭看汁琮一眼,說:「回落雁去,我老了,你若來日得空,便在桃花開時,回來看看我。」
「王祖母!」姜恆追上去,界圭卻等在門外,示意不必再跟了。
終於,姜太后似想回頭,卻按捺住,說道:「給他一個了結罷,這也是他的命。」
姜恆停步,姜太后袍襟在一陣風裡飛揚,離開了正殿。
界圭站在門外,示意姜恆回頭。
如今殿內,只剩下姜恆與汁琮了。
姜恆收起姜太后的信,轉身看了一會兒,落日漸斜,照進殿中,餘暉落在汁琮的臉上,汁琮安靜躺著,片刻後劇烈咳了起來,睜開雙眼。
他的臉瘦了許多,兩眼凹陷下去,面色帶著死人般的灰敗,喉頭扎著的竹籤,洇出一小攤血跡,早已幹了。
姜恆回到榻前,安靜地注視著他,日升日落,潮去潮生,時光的大海卷向此地,將無數個恩怨盈仄的日子拖進水下深處。
「叔。」姜恆說。
汁琮劇烈地咳了起來,全身發抖,望向姜恆的眼神中,帶著無以倫比的恨。
他終究還是輸了,這一生他所看重的,盡數在這一刻崩毀,就連自己的命運,亦被操控於他人之手,而他至為恐懼的、無數個夜晚中折磨著他的噩夢,在這一刻成為了現實。
這些天裡,他斷斷續續地做了許多夢,夢見耿淵,也夢見汁琅,夢見他們的父親,甚至夢見了他很小時得以一見的祖父,上上上任雍王。
他夢見了雍國的桃花與巨擎山的雪,夢見了第一次學騎馬,耿淵兩手搭著,讓他踩在手掌上,翻身上馬去。
他夢見了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