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第1/2 頁)
圖騰下,以三把匕首,各釘一尊人形木塑。
「那是什麼?」姜恆說,「你們薩滿教的法術麼?」
「中間的是汁琮,」郎煌循著姜恆的雙眼看了眼,說,「左邊的是汁瀧,右邊的是汁淼。」
姜恆看見兄長被巫術釘著,心中生出奇異的感覺,但他也不如何在意,畢竟耿曙活得好好的,並未因這巫術而發生什麼事。
只是……要如何化解這幾乎永遠也解不開的仇恨,實在是太難了。姜恆在他的旅途中寫了許多信回落雁城,唯獨林胡人這件事,他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姜恆朝郎煌問,「就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嗎?」
郎煌說:「不,當然不。我父親死了,族人被殺了許多,剩下的都被抓走了,我要去解救他們。」
姜恆說:「可是,雍人還是會來的。」
「嗯,」郎煌說,「你說得對,逃到哪裡,都躲不過。」
姜恆說:「如果能成功,你們可以越過長城,到南方去。」
「我不會去。」郎煌答道,「我們留在故土,留在家裡,這是我們的地方,就像魚只能活在湖泊裡,離開東蘭山,無論去哪裡,都不算真正地活著。」
姜恆想了想,說:「魚也可以活在海里。」
「不一樣,」郎煌喝了一點薑湯,朝姜恆說,「我們不是海里的魚,那是另一種。」
郎煌說漢話帶著不明顯的笨拙,就像兩個小孩子說話一般,姜恆便與他對視,彼此都笑了起來。
「這是你寫的書。」郎煌拿來姜恆的小冊子,饒有趣味地翻了翻,看姜恆的旅途記載。
姜恆說:「算不上,只是沿途記了些風土人情,你認識字?」
郎煌說:「阿姆生前教過我,能看懂。你會怎麼寫我們?」
「我不知道。」姜恆迷茫地說,他要如何記敘林胡人?要如何寫這一封信?要如何回到落雁城的朝堂去,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每一個傷員,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家,有生活,上有父母,下有妻兒。他們有這樣或那樣的名字,有人叫刀,有人叫楓,有人叫飛葉,有人叫青石,有人叫黑鷹……他們的妻子叫碧水,叫初雪,兒女又有他們的名字。他們從祖先那裡繼承到各自的姓氏,如同繼承這塊土地,而雍人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寒光鐵甲,手持百鍊鋼刀從山外追到山腳,一刀下來,就是一個。
一箭飛來,隨著慘叫與濺血,又是一個。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汁琮一統天下的道路上,那些名字便輕飄飄地消逝,化作雪花,沒入大地。
就像靈山峽谷中,被埋在泥土下的十萬人。
「你就寫,烏洛侯煌,」郎煌想了想,說,「某年,某月,某日,為了救族人,帶著最後的戰士,偷襲山陰城,被雍人俘虜,車裂處死,完。」
姜恆沉默良久,索性道:「這不是好辦法,煌。」
郎煌說:「我知道。」
姜恆說:「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我不知道。」郎煌又說。
姜恆:「也許我能幫你們救出分散在六城裡的林胡人。」
郎煌:「不用,謝謝,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你是大夫,不是戰士。」
姜恆:「……聽我說完,煌。但這個舉動,必然會觸怒汁琮,他會再次派出軍隊來徵討你們,到時候,所有的人都會死。」
「救出來,你要帶他們躲在何處?」姜恆想了想,說,「你躲不掉,除非南下,你哪兒也去不了。但你不會去,你保護不了林胡,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會融入雍國,人世間再沒有這一族的名字了。」
郎煌顯然比誰都明白,點了點頭,表情顯而易見: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