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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恆淡然道:「受點傷有什麼的?被師父救回來那天, 我兩腿都斷了。」
界圭表情發生了變化, 自覺地沒有問下去,跟隨那夥林胡人進了東蘭山中。他確實猜對了, 自從一年多前,耿曙率軍征服東蘭山畔大大小小的村落後, 林胡近九成人被汁琮強行遷走, 搬往六城,推動「化外之民大融貫」的國策。餘下兩千餘人, 則為了躲避雍國鐵騎, 躲進了深山中。
林胡得名於「林」, 也即塞外的宏大森林、山嶺, 俱是他們的地盤。汁系出關前,他們已在此地居住了上千年,乃是東蘭山的主人。只要他們朝山裡一鑽,雍騎極難找到,耿曙曾經幾次放火燒山,逼出來不少,最終要再搜尋餘下的人,既費神又費力,便放棄了。
原本他們既熟稔地形與環境,料想在山內生存不難。但林胡分部、村而治,每個村中俱是薩滿教掌教的長老,與一眾老者負責給族人看病、調停爭端、舉行祭祀。
而當戰爭驟然到來時,這些老人與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根本來不及逃跑,就這麼被雍國抓走了。餘下的年輕人負傷而逃,深居山林中,既缺藥材,又無族中薩滿長老療傷,只得簡單包紮,任憑創口感染糜爛。
先經戰亂所傷,而後則是一個漫長的冬天,食物短缺,營養不良加快了他們的滅亡——及至第二個夏天到來時,原本逃進山裡的兩千多名林胡戰士,已死去了近半。
這些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只能在山裡帶著仇恨苟延殘喘,卻仍頑強地堅持著。
姜恆花了足足一夜時間,直到天明雞叫時,才抵達了林胡人的臨時村落,見那模樣,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雍軍在山陰城駐紮重軍,林胡人無法出山購買物資,他們缺少布匹與食鹽,茹毛飲血,鑽木取火,以斷木搭成臨時容身之所,鋪上樹葉與乾草過活。雨季一來,整個村子裡全是水,山洪卷下的泥石從聚集地中央穿過。
到處是馬糞的氣味,被雨水一澆,路上一片泥濘,撿來的破碗放在屋裡接著水,天矇矇亮,男人們便赤著全身,爬上屋頂開始修補漏水之處。天氣熱了,到處都是光裸的、肌肉虯結、傷痕累累的身軀。古銅色的,麥色的,白色的,肉體來來去去,臀部、背部還沾著汙泥,活脫脫猶如猿猴,爬上爬下。
呻吟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姜恆耳中,看的病人多了,他已經能分辨這些痛苦的來處——大多是傷口得不到救治的感染。
「你什麼名字?」一名年輕人站在歪歪扭扭的樹屋前,朝姜恆問。
姜恆停下腳步,打量這個年輕人,面前這人與耿曙差不多年紀,一樣的全身赤裸,身材勻稱,戴著一副樹皮面具,推到了額角處,露出整張臉,雙眼非常有神,這種明亮的神采,姜恆只在耿曙眼裡看見過。
他的面板很白,身後跟著兩名林胡族的壯漢。
「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說話?」姜恆仍然有點不太習慣,與一絲不掛的野人面對面交談。
「獸皮會濕,不舒服。」年輕人說,「我叫郎煌,你呢?你叫什麼?你是遊醫?你不是雍人。」
那名喚郎煌的年輕人吩咐了一句,隨從便拿來一襲獸皮裙,讓他簡單圍上。趁這時候,姜恆便簡單地自我介紹了幾句,只略去自己是雍臣的來歷,告知郎煌,他是中原前來遊歷的大夫。
「他呢?」郎煌又示意界圭。
「他是我的小舅。」姜恆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郎煌說:「幫我的人看病,我會報答你。」
姜恆笑了笑,說:「不用報答,我來這兒,為的就是給你們看病。」
郎煌吩咐了一句,姜恆猜到其意,想是要將病人挪過來,忙阻止道:「我一個一個去看,不要挪動病人。」
這座村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