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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剜掉兩眼,讓他當個瞎子,只會給羅宣自己添麻煩。
「算了。」羅宣自言自語道,坐到一旁榻上,沉默片刻,繼而無聲躺下,用被子矇住了自己的頭。
雨水從屋簷落下,不時一陣風吹來,打在窗格上,透入陣陣水汽。姜恆的呼吸恢復了,逐漸變得均勻,經歷數次死亡後,終於回到了人世間。可活著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仍需漫長時間證明。
滄山雨季,這場雨一下就是十天。
姜恆再一次醒來時,發現羅宣正在脫自己的衣服。
疼痛感較之上一次甦醒時又有緩解,姜恆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想起最後昏迷前,羅宣那朝他毫不留情,宣告死亡的左手,他不敢說話。
但今天,羅宣把左手背在身後,只用右手碰他。
他先將姜恆脫光,衣服解開,鋪在榻上,眼裡帶著冷漠,右手握著浸了熱水的濕毛巾,擦拭姜恆的身體。
他的動作有條不紊,彷彿姜恆成了一截木頭、一具動物的死屍,或是其他毫無生命的、冷冰冰之物。
姜恆瘦得皮包骨,奇怪的是,臥床這段時間,他竟沒有餓。
「你叫羅宣嗎?」姜恆終於說道。
羅宣不答,為姜恆擦過身體,拉起被子,將他蓋好。又躺到另一張榻上去。
姜恆腿上,那鑽心的痛已漸消,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鈍痛,鈍痛感令人更為難受,睡不著,也集中不了精神,反覆襲來,讓他整夜發狂。
天亮時,雨聲依舊。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羅宣忽然醒了,翻身下床,出外洗漱。不片刻再回來,拿著一碗刺鼻的藥湯,右手手指抵著蘆管一頭,慢條斯理地餵給姜恆喝。
「我……我自己能喝。」姜恆聲音發著抖。
羅宣終於與姜恆的視線對上了,示意他喝。
姜恆強撐著起來,端起藥碗,喝了下去。
「你到底想死,還是想活?」羅宣眉頭微擰,實在看不透姜恆。
姜恆喝下那碗藥,茫然地說:「我不知道。」
羅宣撤走藥碗,姜恆看著他的背影,說:「我……我想起來了,我哥也許死了。」
話音落,姜恆胸腔一陣翻江倒海,剛喝進去的藥又「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他坐在床上,難過地大哭。
羅宣嫌棄地看了姜恆一眼,轉身出去。姜恆想起耿曙,哭得筋疲力盡,直到累了,羅宣拿著又一碗藥進來。姜恆眼裡帶著淚看他。
緊接著,他捱了羅宣突如其來的一耳光,左臉頓時腫了起來。
「這藥很稀罕,」羅宣耐心地說,「別再吐出來了。知道麼?」
姜恆下意識地瘋狂喘氣,羅宣又捏著他的咽喉,迫使他張嘴,把藥粗魯地灌下去。
姜恆:「……」
姜恆快喘不過氣了,被羅宣合上下巴時,室內半晌安靜。
羅宣收碗,又走了,室內唯餘姜恆低低的飲泣聲。
就這樣,姜恆又度過了一天,他只能對著臥室的窗格發呆,看見窗格外投入的、晦暗天光的碎片,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雪崩時,耿曙被飛箭釘在樹上的那一刻。
想到累時,他便昏昏沉沉睡去,每天清晨,羅宣會給他餵一次藥,服藥後,姜恆彷彿感覺不到餓與渴。而每隔兩天,羅宣會用熱水為他擦一次身,為他清潔乾淨,再將髒衣物帶出去洗。
「謝謝。」姜恆難為情地說。
幾次夜半,姜恆有尿意想下床,摸到床邊的銅虎,卻不小心摔了下來。
羅宣只躺著睡覺,當聽不見,姜恆又慢慢地爬上榻去。
直到最後一次昏迷醒來的十一天後,姜恆試著在榻上活動,他的身體已近乎康復,唯獨兩腿還不能動。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