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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風送春雨,隔日整個禹京都知樓衛兩家得上皇賜親,除了樓淮祀。
謝家老爺子一面笑著道:「當賀。」一面叫人備禮,回過頭卻砸了茶杯。樓衛兩家高高興興地結親,還得上皇親賜,體面無雙。他孫兒卻遭了算計,不得不捏著鼻子納了一個孤女為妾,這口氣實在難以嚥下去。
謝家胸口憋悶,崔和貞更是度日如年。幼時綺遇成了她一段心事,不曾再遇時,也只作南柯一夢,實在是遙不可及,縱有再多的念頭也唯剩一聲嘆息,緊藏心中,將夾雜的不甘、無奈、綺念通通奪緊夯實,隨塵隨土。
誰知,衛繁來訪,腰間墜著的那隻暖玉球,勾起了她所有的雜念,那些夯實的不甘通通化作了毒蛇,咬得人心頭劇痛。
人命天定,何其不公。她們生來就是侯門貴女,錦繡堆中嬌養得一身骨肉,衛絮如是,衛繁亦如是。衛絮與她同是孤女,境遇卻是天差地別,這樣無病呻吟的小貴女哪知真正的艱辛?竟也愁眉緊鎖,目籠輕愁。
衛繁就是更遭人妒,上天何其偏心,獨厚此女。恍恍然,又似回到兒時,她為了答謝小貴人,連夜繡了一隻荷囊,忐忑又期盼,不顧天寒,踏著一地積雪,搓著凍出凍瘡的手指,深一腳淺一腳地去寺中尋找小恩人。她知他貴不可言,她繡得荷囊寒酸微賤,卻仍舊想報答一二,聊表心中謝意。
她在寺中轉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找到他……
然後,她生平第一次嘗到何謂蝕骨的嫉妒。
那個如高山雪,如天邊月,傲慢無雙,又俊俏無雙的小郎君,露出和煦的笑,逗弄著樹下的一個小貴女。
原來他會笑,原來他笑起來這般好看,原來他也有如此耐心,原來……原來她在他心目中不過道邊階草,從未得過他目光的一剎停留。他的舍銀他的搭手,不過他一時的心血來潮,轉眼即忘。
她看看自己單薄的衣角,再看看自己紅腫的手指……她如何與樹下小貴女相提。
她滿心的期盼全化作泡影 ,憤憤回去事剪碎了精心繡的荷囊,她焉配?
他們成了她心頭的刺,在她幾要忘掉時,她又見到樹下的小貴女。貴家女,千嬌百寵,滿臉的稚氣天真。
她的婢女貪心趁著混亂竊留了暖玉球,也竊起了她心頭那根名為妒的刺。時下博賭成風,賭錢博買,她也染得一二習性,賭贏了,她拆掉一對小兒女,若有運,還能為自己博一份前程,賭輸了,她萬劫不覆。
只是,崔和貞不曾料到,樓淮祀竟然這般狠。他生得俊俏如謫仙,做得事卻是下三濫九流,壞人名聲這等汙遭事他也幹得出來。
崔和貞幾要笑出眼淚來,她不知他啊,她從來不知他。少時那個錦衣小郎君藏在她的綺夢裡,忽得扯下俊美的麵皮,露出猙獰的面目,讓人肝膽俱裂。
更狠的是謝家老爺子,崔和貞無比清晰地從他那雙歷經年月的老眼裡看到了殺意。他要她死,為保他孫子的清譽,這個面目和善的長者半點不介意將她埋進黃土中。
崔和貞不想死,她想活,既想活,就要不怕死。於是,她攏著衣衫,掩面撞向了廊柱。她只得拿命博一博謝七郎的不忍。
謝七果然心軟了,納了崔和貞為妾。
崔和貞雖為自己博下一命,日子卻艱難得讓她差點咬碎滿口銀牙。謝家臉一翻,從上到下換了另一副面孔,謝家老太太對庶出的孫子感情平平,卻半點不妨礙她嫌她丟臉、羞於提及。謝令儀等人更是端著貴女的面孔,高高俯視,看她的目光滿是厭惡鄙棄。
午夜夢回,崔和貞都以為自己身在狐穴孤墳中,身邊不是怪就是鬼,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命。她不得不打迭起百般的心思讓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凡是負她的厭她的,終有一日她會慢慢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