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第1/5 頁)
雷剎阻攔幾人的爭論道:“暫且不管醇王妃的底細,我們先走一趟亂葬崗。”
單什等人連忙稱喏,又點了幾個兵差和粗夫雜役,依例取符紙辟邪藥丸,並一罈子酒,又帶筐棍擔架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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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孺人拋屍的亂葬崗在城外九步亭外,離官道穿亂林,再行九步就有一個破敗的草亭供人略作小憩,是到亂葬崗的必經之路。
雷剎一行人在九步亭停了停,幾個粗夫大冬天累出一身臭汗,見機坐地上吃水解渴。小筆吏見亭外一處有紙錢蠟燭燒過的灰堆,還供著一碗粟米飯,也不知何時供的,已經發餿發硬,當中還豎著一雙木筷子。不解問道:“莫非這草亭死過人,怎有人在這燒紙祭拜?”
單什看著那碗快要結成硬殼的飯,攢緊雙眉:“這地方果然荒得很,連著乞兒都不願過來。”
小筆吏不懂:“單衛怎知此地沒乞兒來。”
旁邊一全粗夫扶著挑棍笑道:“要是真有乞兒,這飯哪能留得住?”
“這是供給死人吃的。”小筆吏喉內一堵,連連搖頭。
“那也鮮靈靈的一碗飯。”粗夫嘻笑,“餓得腸子都縮時,為著口吃的活命,跟狗搶跟人搶也跟鬼搶,多活一時是一時,多活一日是一日。”
另一個幹皺麻賴臉的粗夫跟著點了點頭:“十幾年前鬧荒時,別說搶鬼食,連著自己的親子都煮了活命。”
風寄娘聽到易子而食這話,雙眸閃過暗色,一息又散,要不是雷剎眼法過人,定會錯過她的這點動容。
滿面愁苦的粗夫緊接著又搖了搖頭,“這些時日,小的看街集坊內的流民了多出了好幾茬,這世道怕是……”他話一出口,連忙縮了回去,暗暗瞟了雷剎一眼,不良司天子手下,護得自然也是天下之主,他生怕自己的一時嘴快,惹來雷剎尋他的麻煩。
雷剎根本沒這心思,反倒問:“我這幾日忙著醇王案,一時倒沒注意市井異象,果真多流民乞兒?”
幾個粗夫和兵差聽他動問,互看幾眼,紛紛七嘴八舌說起流入坊中的乞兒,他們這些人操持的是賤業,居住坊區靠近城牆,左鄰右舍多貧苦下民。往常就雜亂混嘈,近來看坊內又添襤褸枯殘。
小筆吏不可置通道:“我看宮門抄不曾見哪處有災荒。”
單什大笑出聲,用大手一拍小筆吏的肩頭,道:“有些個做官的欺上瞞下,真個有天災人禍,能讓你一個天子腳下小小的筆吏知曉。”
“若連都城都有流民乞兒進入,別處定曾有大災荒。”雷剎回看九步亭來路亂林橫枝,忽然有些茫然,“寒冬無衣無食無火……”
雷剎沒有說完這句話,但幾人都知曉他的未盡之言。
單什驀得起身,罵咧咧拉拉褲腰,道:“老單去解個手,副帥你們等我一等。”
風寄娘輕倚著草亭木柱,年歲日久,柱子經風吹雨打蟲蛀開裂,堪堪託著亭蓋,不知哪個寒夜就會轟然倒塌。
雷剎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問道:“皇城真個氣運日消?”
風寄娘道:“盛極衰,衰則盛,自三皇五帝始,歷來更迭變幻無數,蒼生苦樂從來由天。”
雷剎譏諷:“也是,人命不過草芥,一生能得偷安,都要謝天地神靈大發慈悲。”
九步亭來路枯樹枝椏,去路野草茫茫,抬頭灰雲蔽日,低頭凍土寒生,一行人心裡都生出點淒涼來,正惶惶間,枯草叢間一條羊腸小道上,一個面塗□□,腮染紅脂,鬢邊插著一枝紅絹花的老婦,微弓著腰,一顛一顛地走了過來。她生得瘦小,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是笑模樣,看到雷剎一行人,眼睛一亮,輕輕巧巧地過來福了一禮。
“幾位郎君有禮,老身趕路口中乾渴,賣個老,鬥個膽,討好心的郎君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