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第3/4 頁)
家的這個女兒,彷彿已經不在人世一般。
夏九寒跪在夏家宗長面前,痛哭流涕,悔恨交加,他並不明白,為了免除女兒半生厄運,這次出夏家,前往振安府,為百姓免除災疫,救下不知道多少人命,怎麼反倒是害了女兒?
宗長嘆曰,一切皆天命。
可是夏九寒不想信天命,他這一輩子,別無所求,只求陪著妻女共度一生,閒暇時擺弄他的藥草就是了,怎麼只是這渺小的心願,卻是終究要落空?
倔強的夏九寒在宗長面前跪了兩天一夜,終於宗長再次為夏洙蘅占卜,要求夏九寒要走遍天下,救治八千八百八十個病人,之後或許有緣再見女兒。
三十年過去了,夏九寒帶著妻子,不知道踏遍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頭,又救治了多少病人。他一片尋女的心願,鑄就了他夏氏神醫的美譽,可是隨著年月流逝,隨著雙鬢被染上白霜,也隨著妻子的失心瘋一日重似一日,他幾乎開始懷疑,開始絕望了。
其實宗長心知肚明,他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吧,只是不忍心讓他徹底絕望,便給了他一個希望。
根本就是騙他的,騙他的,他是再也見不到那個會趴在他肩頭,軟糯地叫著爹爹的小女兒了。
他的心肝,他這輩子唯一的希望,他和妻子最寶貝的女兒,也許在他救死扶傷之時,便遭受著人世間最煎熬的罪。
而這種想法瘋狂地啃噬著他,讓他本就孤僻怪奇的性情變得越發偏激,他開始痛恨,開始憤世嫉俗,開始無法容忍一切關於女兒,關於瘟疫的字眼。
而當他救治的病人越來越接近八千八百八十個,他就越焦慮,坐立不安,瘋狂地苦悶著懷疑著。為什麼,為什麼他找不到女兒,為什麼宗長要騙他?
他夏九寒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罪?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三十年來,大昭先是瘟疫災荒,又是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北狄入侵,這麼多苦難,他那可憐的女兒,真得還活在人世嗎?
而這種懷疑幾乎讓他徹夜不能眠,讓他陷入了極端的瘋狂中。
甚至於到了八千八百七十九個的時候,他膽怯了,放棄了,退卻了。
他遭受了三十年折磨,成了一個徹頭徹腦的膽小鬼,他甚至不敢去開啟最後一道門,看看後面到底是什麼情境。
年邁的宗長已經不在人世,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當年的八千八百八十到底是不是一個謊言?如果是,那他又有什麼理由繼續堅持下去,又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人世間?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深秋之日的午後,就在他甩袖將那什麼朝廷大員仍在藥缸裡後,他不經意間走到這處院落,竟然看到了他的女兒,從天而降的他的女兒。
他……是在做夢嗎?
“洙蘅……”當蕭杏花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道仿若閃電般的光便在她腦中滑過,一下子照亮了那些因為太過幼小而幾乎消逝的記憶。
是了,這麼些年,也許是跟隨柺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的時候,也許是留在蕭家跟隨蕭戰庭上山下山到處亂跑的時候,她把那些關於爹爹的記憶,漸漸地丟掉了。
她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來歷,忘記了關於爹爹,孃親,關於吃藥熬藥,關於那一大鍋一大鍋的藥汁,關於那一雙雙充滿渴望和絕望的眼睛。
慢慢地,她甘心於如同身邊許許多多的村裡小姑娘般,每日勞作,不去想那些關於讀書識字,關於錦衣玉食的日子,她甚至差點以為,自己原本就是個鄉下無知無識的丫頭,等在她面前的便是早已經被註定的命。
嫁人,生子,一胎又一胎。
夫君遠去,一個人揹著孩子去上山採些野菜,站在最高的那座山頭,望著遙遠的鄉間小路,盼著他有一天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那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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