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第2/4 頁)
直消磨到後半夜, 她額頭的溫度降下來,順勢哄著人睡著了。
外間雨勢不停,溫窈又生著病,回常州的行程只得暫緩。
山中水霧空濛,他從屋裡出來時,正瞧見兩個小沙彌撐著傘往寶殿方向去,那邊僧人撞響第一下晨鐘,約莫是要做早課了。
其中昨天領路的那個小沙彌見賀蘭毓站在廊簷下,倒一點兒都不怕他,停下腳步到他跟前見了個佛禮,“施主可是缺什麼東西,要幫忙嗎?”
小沙彌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剛及他腰線的位置,賀蘭毓低頭去看,便瞧見那麼個光亮亮的小腦袋。
他略頷首道:“我不缺什麼,多謝小師傅。”
小沙彌仰著脖頸,視線在他面上掃過一回,歪了歪腦袋眸中稍有疑惑,片刻後抬手道了聲“阿彌陀佛”便轉身了,可走出兩步後,還是又轉回來。
道:“為何施主萬物盡有卻仍舊心有遺憾?我佛慈悲,施主若是有空,不如與小僧一同前往寶殿聆聽一場佛法,師傅或許能助施主解脫心結。”
賀蘭毓聞言輕笑了下,他一個手上沾染無數鮮血的人,怎會信佛?
但這日許是那小沙彌生得可愛,眸光又太過清澈純淨教他不忍拒絕,倒反生出諸多耐心與平和。
小沙彌在前領路,進到寶殿中給他尋了個角落的位置。
賀蘭毓坐在巨大的佛像跟前時,耳邊聽著經文伴著木魚敲擊聲綿綿不絕,腦海中總不斷浮現出過去那些年的一個又一個片段。
有與溫渺渺的,也有與易連錚的,盛京的聲色犬馬亦或是邊城的困頓落魄,痛苦的、美好的全都清晰恍如昨日。
他從前始終不明白溫渺渺為什麼一定要逃,如今再看,才發現那些回憶像極了無數枝纏繞的藤條,編織成一個牢籠,無形中將他囚禁在了幾年前,自此再也停滯不前。
他走不出去,卻一直在拼盡全力拉溫渺渺進來。
早課持續了一個時辰,一眾僧人退出寶殿後,小沙彌又來到賀蘭毓面前,說方丈師傅有請。
禪房坐落在寺廟最南側,一間不大的靜室,鬚眉皆白的老方丈盤膝坐在窗邊的茶桌旁,身側四方的視窗框出外間一小片銀杏林,面前的小爐上,茶湯方才冒出一絲熱氣。
方丈起先並未言語,一心都在面前的茶湯上,後來茶湯煮好了,盛給他一碗,請他嚐嚐。
賀蘭毓接過來,依言品了一口,眉尖稍皺,“是苦的。”
“心中有苦,則萬物皆苦。”方丈拿起茶盞悠然入口,道:“同樣一盞茶,老衲與施主所得截然不同,此茶湯與老衲而言,不僅不苦,反而還有些甜。”
賀蘭毓指尖握在茶盞邊沿頓了頓,沉吟片刻道:“在下確實心中有難解之結,多年看不透,解不開,還望方丈指點迷津。”
方丈道:“施主經年所求,想必是人心吧?”
賀蘭毓道:“我這一生,前二十年曾經應有盡有,但後來一朝跌落雲端,變得一無所有,當我竭盡全力將當初失去的全都一件一件拿回來時,卻唯獨那一樣再也找不回來了,方丈以為應當如何可解?”
方丈道:“佛門講究緣法天定,緣之一字,非強求可得。”
“大師是在勸我放棄?”
“是放下而非放棄。”
一字之差,一個是逼不得已的選擇,一個是心甘情願的成全,常人有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得從來不是成佛,而是放下。
“施主今日來此禪房,便是老衲與施主的機緣,施主若能就此勘破心結,那或許便是施主與所求之人的機緣。”
她的心,不能強求,可若是就此放開她……或許一輩子都只能與她形同陌路了。
所謂機緣,無疑如同一場渺茫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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