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第1/3 頁)
弘治帝頭也沒抬,放下兵部的上言,看到禮部的奏請,不由得皺緊了眉。
“陛下?”
“無事。”
合上奏疏,弘治帝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弘治帝雖不上朝,卻是放心不下國事。精神好些便要掙扎起身,翻閱奏疏,處理朝政。
重病不下第一線,堪稱天子典範。然勤政的代價,卻是病情每況愈下。
苦撐半個月,內閣三位相公和六部尚書終於看不下去了。
禮部尚書張昇奏請,言聖體違和,乞俯從臣下請,再寬限視朝之期。
翻譯過來:陛下,您都病成這個樣,就別擔心工作了。一切有臣,臣無法決斷,還有太子殿下。
這種情況下,御史言官都縮起脖子,再不說什麼天子怠政,禍之將起。更不敢輕易刺激天子,彈劾朝臣的奏疏都少了許多。
誰敢在這個時候找不自在,內閣三位相公就能收拾了他!
在詔獄小住的楊瓚,自然隨之泯然。斬衰殿試之事,再無人提及。
朱厚照進殿問安,弘治帝猶剩一半奏疏沒有看完。
見到親爹的病容,想起詔獄中同楊瓚的長談,朱厚照眼圈發紅,雙拳緊握,一股悶火從胸中燃起,頃刻燎原。
“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
弘治帝放不筆,令寧瑾移來圓凳。
“別站著,坐下,同朕說說話。”
坐到弘治帝身邊,朱厚照仍是面頰緊繃,怒容難掩。
發現到兒子不對,弘治帝自然不能不問。
“這是怎麼了?”
“父皇……”
朱厚照猶豫片刻,終咬著牙,將楊瓚之言一一複述,說話時,怒氣愈發明顯。
“父皇為國事殫精竭慮,日夜操勞,以致沉痾復起。這些蠹蟲卻是蒙面喪心,蠅營鼠窺,斂財無算,簡直無恥之尤!兒臣恨不能將之盡除!”
越說越怒,朱厚照握緊拳頭,大有人在面前,必一腳踹飛的架勢。
弘治帝靜靜聽著,乾枯的面容多出些許生機,語氣更是少有的欣慰。
“吾兒長大了。”
“父皇?”
“為父甚慰。”
弘治帝抬起手,寧瑾知機,立刻帶著殿中伺候的中官宮人退到門外,留天家父子敘話。
“朕先時給你的名單,可都記著?”
“回父皇,兒臣都記著。”
“可能處置?”
“兒臣能!”
“即便……是壽寧侯和建昌侯?”
朱厚照瞪大眼,愣住了。
“照兒,你要記住,為國之儲君,必繼天立極,命以億兆之民。”
弘治帝肅然神情,枯瘦的手按在朱厚照的肩上,沉聲道:“為君者,當居天高而聽卑,撫萬民使之教。勤政愛民,信賞必罰。”
弘治帝說得很慢,胸中像藏著風箱,轟隆隆作響。每說一句話,便要停頓許久,咳嗽數聲。
“兒臣受教。”
“不以言罰,不以情縱。四近之臣,擇以德行。夾輔之勳,論功封賞。逋慢之罪,恭行天罰。束身自重,不恣意隨行。宗親外戚逾越法度,當訓以教化。如此,方可垂統國社,祭萬年宗廟。”
“是!”
朱厚照躬身聆聽,神情莊重。
“主聖臣良,國穩民安。此八字,爾必牢記於心。”
“兒臣遵旨。”
盞中水已涼,朱厚照親自執壺,換過茶盞。
殿中不聞話聲,唯有汩汩水流,沁入盞中,溢位杯沿。
“日前四道敕令,你可看過?”
“兒臣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