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第1/4 頁)
大男人家,英雄無用武之地,實在是件很難堪的事。星河在控戎司呆了整整五年,裡頭的緣故多少知道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說朝廷,在衙門這樣的小地方,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控戎司指揮使更替頻繁,每一位都有自己的心腹。加之現任和前任的關係本就微妙,當權的冷落甚至閒置前任遺留的下屬,也是人之常情。
堂上穿麒麟袍的人負著手,悠悠漫步在青磚地面上,門外照進的陽光成了她的舞臺。她饒有興致在那片光裡走過來,又走過去,那分不緊不慢的蹉跎,頗有鈍刀子割肉的煎熬感。
八位千戶壓刀肅立,八個挺拔的身形比起她來要高大得多,可這世道就是這樣,官大一級壓死人,下屬在上峰面前永遠沒有挺腰子說話的道理。何況他們現如今不過是吃著俸祿,不幹實事的掛名千戶。
八個人遲疑地交換了眼色,上頭不開口,誰也沒敢說話。錦衣使和指揮使的服色雖一樣,到底性別不同,錦衣使的鸞帶上另配有宮鈴,因此每走一步都有琅琅的鈴聲。那鈴聲分明清雅,現在聽來卻有種催命的味道,千戶們大氣兒不敢喘,等了半天,終於聽見她咳嗽了聲。彷彿血液一下子走遍全身,幾乎垮塌的臉重又拽了起來。最年輕的千戶金瓷壯膽兒示了個好,狗搖尾巴似的說:“眼看立冬了,大人留神身子骨,衙門離東宮有程子路,路上受了寒就不好了。”
結果上頭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受慣了逢迎的人,這種奉承話完全入不了她的耳門。
金瓷咧了嘴,心道有點崴泥1,大夥兒毫不掩飾地對他表示了鄙視。這回再也沒誰想去打破僵局了,悄悄握了握凍僵的五指——天兒實在太冷了。
堂室涼如水,靜立不動,幾乎要叫人打擺子。等了很久,終於盼來了她的開場白,她說:“藍大人在時,諸位千戶都是辦差的好手。現如今控戎司換了掌舵的,諸位千戶空有報效朝廷的心,也無出山表現的機會。好刀擱久了,是會鈍的,我冷眼旁觀了五年,對諸位的境遇很是同情。”
千戶們詫然抬起頭來,這話一聽就有緩。新上任的副指揮使,手上沒有一兵一卒,到最後只能繼續幹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兒。他們呢,確實正如她說的那樣,如果是一群毫無志向的府兵,混混日子也就算了,可他們曾經輝煌過,跟著藍大人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後來藍大人被革職,他們雖還留在控戎司,但境遇和以前大不相同。英雄末路啊,可能是世上最窩囊的事了。
心底升起強烈的希望,官場上招兵買馬是常事,你要人,我們有,只要能給個機會,讓大家僵硬的手腳舞動起來,大家就願意跟著你幹。
“大人……”藍家軍的頭兒看著她,急切地嚥了口唾沫,“好刀鈍了不怕,摘下來重新打磨,鋒芒不減當初。只是現如今各有各的親軍,咱們這些人失了靠山,泥豬癩狗一樣無人問津,不瞞大人,心裡委實憋屈得很。”
星河抿唇一笑,“要果真像徐千戶說的這樣,但凡還有為主效力的心,誰也不能看扁了你們。我呢,才剛上職,以前雖也隨過堂,但大多以批駁文書為主。現在朝廷封了個副使的銜兒,領旨上任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都瞧我是個女官,只怕有不少人不拿我放在眼裡。手上無人可用,又不願意去勞煩太子爺,衙門內幾十位千戶,大多身上有差事。我瞧來瞧去,只你們八位賦閒,要是不嫌棄,咱們一道做一番事業,倒也不賴。”
被打磨了七八年的銳氣,早就化作一團漿糊倒進陰溝裡去了,這會兒有人願意起復他們,管他是男是女,還講究那許多?
徐行之一蹦三尺高,“只要大人一句話,屬下等為大人牽馬射鵰,指哪兒打哪兒。”
星河干乾笑了笑,果然是沒讀過書的糙人,話說得直白,但情義還是真切的。
“都是這想頭兒?”她拿眼睛逐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