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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行獨個兒在桌前坐了會兒,舒坦過後還是有些冷清的。低頭瞧瞧腳上,先頭拿鞋踢紙錢灰來著,鞋幫子上也沾染了,於是脫下鞋對扣著拍打,啪啪地,揚起了一大蓬灰。
反正不管什麼時候,心境開闊不自苦,這是最要緊的。
君子未必整天想著報仇,可就是這麼巧,第二天冤家對頭自個兒送上門兒來了,你道好笑不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1氣死風:即風燈。因有護罩,風吹不熄而得名。
第14章
安樂堂不是閻王殿,它更像生死一線間停留的一個客棧。
宮裡頭因人多,最忌諱生病,譬如傷風咳嗽那倒不要緊,捂一捂,出上一身熱汗,興許就好了。可一旦生了重病,治無可治了,就必須送到這地界兒來。
大家心裡都明白,進了安樂堂,等於一隻腳邁進了棺材。正經宮人怕過了病氣兒,不敢近身伺候了,安樂堂裡當差的就不怕嗎?因此病了的人送進來,大抵是等死,但凡有辦法的,絕不願意走這步,裝也要裝得可救,好歹留在他坦裡。除非真的裝不成,瞞不住了,那也是無可奈何。患病的人自己身子原就很弱,安樂堂裡又到處瀰漫著死氣,但凡進了這門,就和外頭陰陽兩隔了。
頤行也問過顧嬤嬤,有沒有患了病,後來漸漸好起來的。顧嬤嬤說有是有,卻極少極少。
「病啦,整日間昏昏沉沉不吃不喝,咱們也忌諱病氣兒,沒人實心給他們餵飯餵水。你想想,身強體壯的尚且經不住三天餓呢,何況他們。反正進了這兒,能不能活命全看造化,太醫給開了藥,能喝的喝兩碗,不能喝的也就罷了。不是咱們心狠,拿著闔宮最低等的月例銀子,犯不著賠上性命。」
人在惡劣的環境下,保得住自己是最要緊的,安樂堂的老人兒們也再三叮囑她,不能少年意氣,因為性命交關,少年意氣最無用。
頭前高管事說,一個月也未必能迎來一個,頤行真信了。可今天就是這麼巧,在她打著飽嗝踱到簷下看天色的時候,外頭拿板子抬進來一個宮女。
宮女用被子嚴嚴實實捂著,只露出一頭黑長的亂發,暫且瞧不見臉,但頤行一眼就看見了隨行的人,那人滿臉肅容,沒有表情的時候透著一股子厲害勁兒,正是吳尚儀。
看來是人都有走窄的時候啊,頤行回頭喊了聲:「高諳達,來人了。」
高陽聞聲從裡頭出來,黑瘦的臉比吳尚儀更冷漠。
「得了什麼病吶?」
四個抬人的嬤嬤停在臺階前,安樂堂的規矩就是不得安排,不能隨意進入。也是風水輪流轉,安樂堂平時是最叫人看不起的衙門,可到了最後,卻又是最能拿喬的衙門。
吳尚儀微頓了下,勉強擠出幾個字來,「太醫說是勞怯。」
勞怯這兩個字一出口,臺階上的高陽面色更不善了,「這病鬧不好可是要過人的,送到咱們這兒來做什麼,還不弄出宮去?」
吳尚儀平時那麼傲氣的人,發現高陽並不買她的帳,也只好放軟了聲氣兒打商量,說:「諳達,我是尚儀局的管事,這是我幹閨女,上月患了病,到如今一里一里虧下來,我是沒法兒,才把人送到這兒來的。諳達,誰都有個至親,她這麼大好的年紀,要是挺過難關有命活著,將來再想進來就難了。所以還得請你幫幫忙,咱們都在宮裡當差,牙齒挨著舌頭,將來總有個互相照應的時候。」
高陽聽罷,笑了笑道:「姑姑太抬舉我了,我是個窮太監,可沒有旗下的闊親戚。您說的很是,宮裡當差總有互相幫襯的時候,不是我成心刁難,實在是……」邊說邊覷了覷門板上的人,「都病得這樣了,擱在咱們這裡,誰敢照應呢,留下也是耗日子。」
吳尚儀聽罷高陽的話,把視線調轉到了頤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