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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弦露出個瞭然的笑,抬手徐徐給她打扇子。扇底香風微送,清圓受用起來,揉了揉眼睛道:「我困了……」
白日冗長,馬車輕搖,搖得久了是要犯困,抱弦讓她靠著自己,四姑娘便乖乖窩在她肩頭。車外日光融融,她的劉海輕薄而柔順地覆在額上,恰擋住了那雙彎彎的眉。這樣柔弱無依的孩子,被迫工於心計,不是她之罪,是謝家種種不公的罪過。
從上京到幽州,畢竟路程不算近,將要入夜的時候,一行人才到謝府門上。
薈芳園裡的老太太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等了一整日,派出去的人回來了一造兒又一造兒,一會兒回稟城裡紙紮鋪子都問遍了,沒人見過四姑娘。一會兒又說往碧痕寺必經的路上有血跡,好大的一片,活像一個人放光了全身的血,都流到路邊的蘆葦盪裡去了。老太太坐在背陰的地方,臉色深沉也如陰霾,只是這陰霾裡浮起了一絲愧疚的味道,喃喃說:「早知今日,當初不討她回來倒好。四丫頭在咱們家半年,這半年裡我這嫡親的祖母也虧欠了她不少……真是不少啊,為她父親的事,孩子跑前跑後,拋頭露面……現在想起來,真是對不住她。」
內宅的女人們已經準備開始哭了,東西兩府謝訓和謝憫的夫人得了訊息也來候著,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不管是否招人待見,一旦匆匆走了,總能引發無數的不捨和遺憾來。
蔣氏拿帕子掖淚,含沙射影地說:「四丫頭真可憐見兒的,自小沒有娘,陳家雖疼愛,到底隔著一層肚皮,能仔細到哪裡去!後來認祖歸宗,祖宗是認了她,活人到底沒認她,好吃好喝輪不著她,連好親事也得先緊著人家。」
蔣氏在謝家一向是個討嫌的角色,她心裡有話不忌諱說,大家排擠她之餘,又拿她沒辦法。
要是換了以往,老太太必定要堵她的嘴,可今兒卻覺得她說的沒錯。四丫頭倘或真有了三長兩短,那小小的庶女就不是個蜷曲在內宅的小丫頭了,不管她成神成鬼,都是叫人畏懼的。
清如因蔣氏的指桑罵槐義憤填膺,原要發作起來,但被清容悄悄拽了衣角,話到嘴邊又勉強嚥了回去。也罷,活著的人何必和死了的計較,這會子說得再好聽都是馬後炮。要不是這種場合鬥嘴不好看相,她很想敬蔣氏兩句,當初要接四丫頭回來,是誰一口一個棺材子兒?如今人沒了,倒來充慈悲,真真一張嘴兩片皮,愛橫著說還是豎著說,都由她了。
清和因同清圓交好,實在不願意清圓最後落得這樣下場。她們母女在寒香館裡私底下也議論,這一向都好好的,偏太太打發她上碧痕寺的當口遇了強盜。若說巧,也委實太巧了些,可這話沒憑沒據的,到底也不好說,清和瞧了扈夫人一眼,又瞧瞧老太太,「祖母,眼下人還沒找到,喪氣話說得過早了些。還是加派人手往臨近的鄉鎮去探探,萬一能探著訊息也不一定。」
扈夫人掖了掖發燙的眼角,手絹擦拭了太多回,即便沒有眼淚,那處也經不得揉搓了。她不等老太太說話便長嘆了一聲,「找還是要找的,能派遣的人手也都派出去了,可人丟了一天一夜,只怕凶多吉少。再則一個年輕女孩兒,遇上這種事……」
一天一夜裡什麼事不能發生?說得難聽些,回來不如不回來。謝家門裡哪裡容得下不貞潔的姑娘,要是宣揚出去,闔家的臉都沒處放了。
這就是簪纓大族的取捨,家族的名聲遠比一條性命更重要。話到了這裡,也說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聲,這會兒大家盼的不是喜訊,反倒是噩耗。
院子裡開始掌燈了,一叢叢的燈籠升到滴水下,銀紅的細紗,傾瀉下滿地胭脂的水色。
忽然外面甬道上傳來腳步聲,那匆促的一串,激起所有人一身細慄——想是有新訊息了,是什麼訊息?最壞的,不過認屍吧!
老太太幾乎把那種場景在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