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第1/3 頁)
晚春正在抖小衣裳,她的刺繡功夫從前也是排得上號的,就是懶,給自個兒子卻做得仔細。見漢生來,便嚷他:“好看嚜?這個死人宅子沒人氣,指不定就只有我這麼條血脈,那他可就是梅家的長子長孫……哦,回頭我得叫少爺給你配一門親事、再另尋個活計,不然你這樣每天進來出去的,將來對孩子影響終歸是不好。”
把衣服折起來,沒心沒肺地捂嘴兒。
漢生便知道這女人靠不住,她現在就想把自己打發走。
心涼涼地把碗在桌上一放,低著聲音說:“藥熬好了,安胎的,小太太喝吧。”
晚春端起來聞一聞,剜著白眼兒橫他:“可不要是滑胎的,我可告訴你,那老太婆和那敲木魚的,如今四隻眼睛都瞅著我這塊肚子,你們要是敢害我兒,那就是拿繩子勒老太婆的脖子,催她死……”一邊說笑著,一邊咕嚕嚕地喝了下去。
……?
……唔……
“啊——!!”死寂的破落的梅家老宅,半刻鐘後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拉長的尖聲嘶叫,像飲恨百年的厲鬼上人間索魂,生生把活人的性命撕扯成一縷一縷,魂飛魄散,地獄無門。
老太太正蜷著三寸金蓮坐在八仙椅上抽菸,聞言嚇得手一抖,差點半空跌下來,吼一聲:“這又唱的哪一齣!哪個討死的賤蛾子上吊死了?”
她倒是把上吊當成了最壞的猜想,卻未料到是晚春早產了,鞋都來不及穿,光著發黃的裹腳布三踉五蹌就往老大家的小院跑。
然後就看到晚春衣裳不整地坐在床榻上,肚子下面都是血,手上也都是血,臉上也是。把兩手攤開在面前,“啊、啊”地張著嘴,沙啞地說不出來話。
老太爺和大老爺在南洋安了家,從此賺了錢再也不往家裡抬;家這邊的生意全癱了,老底也被朝廷罰得不剩下幾粒米;如今孫子又沒了,續香火的都斷了……斷了,梅家就徹底垮了哇!
老太太一下子感覺活不成了,蒼枯的手指戳著葉氏,把柺杖在地上重重地跺下去:“這是怎麼了……怎麼了?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滑了!葉氏,是不是你這敗家的婆娘,是不是你又給他們大房耍了甚麼歹毒的心眼?!”
葉氏眸光晶亮,心底裡颼颼的涼。嘖,果然是患難見“真情”,這句話真乃千古名言,不然還不曉得這老太婆從來就沒把自己當人看。
面上卻不動聲色,伸手把老太太一扶:“蔣媽媽,近日咱們這邊可有人去他大房沒啦?”
蔣媽媽低著頭:“沒有呢二夫人,他們大房這邊咱都是繞道兒走,避嫌。”
好嚒,話裡話外的酸。老太太聽得險些口吐鮮血,不停地捂著胸口咳嗽。
梅孝奕剔著杯中茶末,兀自清風淡漠地坐在紅木圓桌旁,冷幽幽地睇了漢生一眼。
漢生咬了咬嘴唇,末了把拳頭一緊,踅上前來:“回老太太,剛才小的進來送藥,看見小太太和一個米店的夥計衣裳不整……那夥計嚇得當場就往門邊跑,撞了小太太的腰,小太太來不及躲藏,整個人跌倒在地上摔了一跟頭,藥碗打碎了,血、血也流了出來……”
漢生的頭埋得低低的,過程中有糾結,前半句尚在躊躇,後來驀地心一橫,幾句話說得乾脆利落。
晚春一下子愣住了,根本就沒有甚麼夥計好嚒,是藥,那碗該死的墮-胎的藥!晚春想辯解,但她張了張嘴,卻慘絕地發現喉嚨再也發不出整話。
那邊廂大少爺梅孝奕馬步坐姿,神清骨秀地坐在桌對面,她看著他的臉,他也在目無表情地看她。她想起自己對他說過的話,“你要是對我不好,哪天我不高興就把什麼都說出來,哦,那時候你們梅家可就要滿門抄斬了,你一個人害了全家人……”
晚春一下子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