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第1/2 頁)
少年人總是仰慕大英雄,那天他踮著腳朝重聞望,重聞亦在不經意間一眼瞥見了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以示親暱。
那年的重聞武威顯赫,英氣非凡,就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巨劍,只要有他在一天,這世上就無人敢朝梁國開戰。
其後數年裡,重聞幾次出征,四年間,三場大戰役後,與梁國敵對的北方雍國,被打得元氣大傷,萎靡不振,再無問鼎中原的實力。重聞亦從此奠定了天下軍神的威名,但人總會老的,號稱「戰神」也是一樣。
重聞漸漸地老了,如今屈指一算,已屆不惑。往日的鋒芒盡數收斂,鬢間也多了幾縷白霜,他比養尊處優的文官們看上去更經風霜。
但大梁國朝野,都絲毫不懷疑,他還領得動兵、打得動仗。
這樣一位絕世名將,理應效忠王室嫡系,最後卻站到了自己這一邊,不惜發動政變,扶持他上位為王……畢頡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平心而論,胸懷霸業的兄長,太子畢商,理應更與重聞投緣才對。
重聞只要開口,隨時能影響先王的意向。更何況,太子商心心念念,只想一統中原、稱霸天下,他與重聞,不是最好的搭檔麼?
直到葬身火海之夜,兄長仍朝著重聞不住哀嚎求饒,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畢頡知道,重聞不喜歡他那位在鄭國當上將軍的舅舅——子閭。
雖然這次四國會盟其中,少不了子閭奔走出力,但母舅家與梁國王室聯絡至為緊密的紐帶,已在一年前的血案中,被重聞與耿淵無情地一劍斬斷。
舅舅想必不會相信使節所報的母親被兄長殺死的那套鬼話,定猜到這是一場謀殺。
只是現在大夥兒都有一致的目標,必須會盟聯軍,對付雍國,私人恩怨暫且擱置。
一旦聯軍成功,發兵滅掉北方的雍國,接下來與梁接壤的鄭,便將成為重聞的下一個敵人,屆時這兩位國之重將,少不了兵戎相見的機會。
「北雍乃化外蠻夷之地,有如靈州成群結隊的兇狼。」太陽下山時,重聞終於開口道,「這次會盟非同小可,將從此奠定吾王千秋萬世之偉業。」
「嗯。」畢頡答道,「正是,孤想到明日的會盟,便仍然……仍如置身夢中一般。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孤王原本想著,要滅掉雍國,興許還得十年二十年……」
重聞聽到這話時起身,高大的身材迎著最後一縷日光,來到寢宮外的高臺上,說:「吾王。」
畢頡放下奏摺,也跟著站起,來到重聞身後。
「看看你眼前的這一幕。」重聞說,「時候到了。」
畢頡從高臺上望出去,暮色中的安陽城外,乃是近乎一望無際的、梁國的四十萬騎步兵軍營,各國前來會盟的特使又有近萬衛隊,統一紮營城外,這浩浩王師、四國雄兵,都將是他邁出一統神州大地至關重要的一步的最強大的助力。
再看安陽城中,二十萬戶燈火閃爍,普天之下,還有哪一座城池比安陽更富饒?哪怕四百年前晉文帝號令天下,亦不如當下,這是真正的天子之國!
「攻陷雍國那夥蠻夷,」重聞說,「這是上到君王,下到黎庶的心願。臣願為您扛起這面王道的大旗,發兵西征,橫掃我們所有的對手。它是一個開始,遠非結束,末將會為您徵戰,直到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歸您所有;直到生活在每一寸土地上的人,都奉您為王。」
畢頡心潮澎湃,一時竟無言以對,怔怔看著重聞。
「只是在大業未竟之前,」重聞淡淡道,「不可受優柔寡斷所累,臣告辭。」
上將軍重聞朝畢頡一躬身,披風如夕陽下的火雲,離開了寢宮。
畢頡沉默片刻,不經意地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