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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魂魄像是被一隻天外的手抽出, 散落的記憶如發光的碎片遍佈人間,最終定格在鄭國之內。
潛離鬆開手,低聲:「你知不知道已經無所謂了。昔日鄭子祭出至陰的血脈,你祭出的是自我,從此生前萬般與你無關。不管生前如何,你如今都只是一隻鬼。直到魂歸天地,你還是一隻鬼。」
國師的神情依然帶著些呆滯,聽到些否定的話也沒有失望生氣,只是應道:「哦,原來這樣。」
他低頭自言自語:「我確實只是一隻鬼,我沒有溫度。我只能成為別人的鬼,無法成為他的家人,友人。我的溫度永遠是鄭國冬天的大雪,和逢春沾不到邊。」
潛離眼睛發疼,抬頭看向牆壁。他閉上眼睛,分魂出竅,飄到了隔壁。
鄭王果然被安置在郭春山的屋裡。鬼將與契主的契約讓他不能離開主人七步之內,於是他跑來尋找答案,也把自己的主人揹來,悄悄放在了隔壁。
鄭王此刻正躺在床上,蓋著厚被子氣息平穩地沉睡。而這間客房原本的主人郭春山小兄弟則被鬼軍們搬到了地上,而且還睡得像死豬一樣沉。
潛離的分魂上前去,抬手垂在鄭王的天靈蓋上。因只是分魂,追溯記憶便困難漫長得多。他花費了小半時辰的精力,才將他們的過往簡短地捋完,而後把該告知的東西化成一場夢境,以指尖點在鄭王的眉間。
寒冬終將融化,只是總有些人的明天不再有春光明媚。
潛離給了答案,從此王與師的盡頭一望無邊,每一天都是盡頭與結束。是停留寒冬裡,還是把雪天過成立春,都隨生者的心意。
留下來的生者毫無選擇,離去的亡者亦然。
周刻陷入了死迴圈。
他每天都在看「自己」的背影。
那鬼將最遠的自由距離是鄭王的七步盡頭,他兼著各種身份,一切以契約持有者的主人為至上命令。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是鄭國陰影下的王,誰也不需要看見他。
鬼將的目光長年累月地聚焦在主人身上,身後的狐妖長年累月地望著他,從起初的崩潰和絕望,到最後和鬼將如出一轍的機械麻木。鬼將是鄭王的影子,狐妖是鬼將照不出的影子。
前十年,狐妖作天作地,圍繞著鬼將做盡一切智障事。
無數次怒不可遏,他對那背影咆哮無數次:「你回頭看著我!」
第二個十年,狐妖闖進陰府作天作地,閻王閉門不出,黑白無常堅強地同狐妖周旋了十年。
「他若死了,便該輪迴!為什麼會變成那副鬼樣子?!」
「契約上有他的死契。六公子,你改不了的。」
第三個十年,白無常心軟,告訴了他。
「六公子,你情劫已經歷完了。」
「……什麼意思?」
「你已經不需要再歷情劫了,這一世便是圓滿結束。履行完契約後,鬼將都將魂歸天地,不再受六界輪迴之苦,超脫化外,得大清淨。」
「這是什麼屁話……」
「實話就是,我的生死簿上寫著,這一世結束,您和情緣者便不再有瓜葛,您的劫數可盡,對方亦然。」
第四個十年,狐妖不再作,安靜地待在鬼將七步之外。
「我不是故意來晚的。」他終於對那背影解釋晚來,聲線從青稚變成了沙啞。
「我的五哥飛升失敗,受了重傷。我和其他哥哥輪流給他護法二十年,他從千年修為降為百年,成了只獨眼狐狸……」
潛離說著低低笑起來,寒冬深處,眼淚落在地板上頃刻間凝結為冰晶。
他說得小聲,他聽得認真。
「我出關那天……推演的星象告訴我你已十八歲,我便來了。」
鬼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