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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喜歡她的家,姜大和連氏就像是她的爹孃,他們給她所有閨中姑娘家應有的關愛和照料。即使她只是個小小的王府侍女,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跟珍寶似的。
姜大有些駝背,生得慈眉善目,眼角皺眉裡永遠都透著笑意,幼清最喜歡聽他講話,不疾不徐的話裡,彷彿透著一股佛理。她不信佛,也從不看佛書,但她覺得她的姑父就像尊彌勒佛,他種出來那些彤艷艷粉嫩嫩的俏花兒,就是他的信徒。
姜大將她送到葫蘆街四水衚衕,嘴裡咀了塊砂仁,一嚼一嚼地,手指一橫,點了點前頭搭了棚的涼茶處,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過半個鐘頭,你在這候著,莫東跑西跑,待會白伢子來了,你倆多說說話。」他說著,從結籽褡褳裡掏出幾個銅板,「咱姑娘家,不能被瞧低了去,你拿這個請白伢子喝壺八寶茶。」
這就是幼清喜歡姑父多過姑姑的原因了。
姑父永遠不會對她和白卿的事情指手畫腳,他的關心淺嘗輒止,恰到好處。
幼清捏著銅板,左手換右手,等了約莫片刻,等得她有些著急,一壺茶放涼了,耐不住性子,踮起腳往四水衚衕那黑黝黝的地望。
剛下起細雨,濛濛的似銀針般,輕風撩撩,撲得人身上全是雨滴點兒,衚衕口走出個修長瘦削身影,穿元青色長袍,撐一頂皚白油紙傘,頭戴方巾,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幼清雙手捂著腦門頂,雨中相迎,喚他名字:「白卿。」
齊白卿忙忙將傘撐過去,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頭也不打緊,只望著她額前打濕的碎發,捲袖相拭,「傘都不打一個就跑出來,若淋了雨得風寒可如何是好。」他的聲音又輕又柔,跟風吹在白棉花上似的,軟軟的和和的,沒什麼力道,細若遊絲,有些虛。
連氏常說,男人若沒能生得一張剛毅的臉,那定要得一把粗嗓子,臉唬不住人,吼兩聲嚇嚇,過日子才不怕被外人欺負。偏生齊白卿兩樣都不佔,其人如其名,臉白聲柔,連氏總當著幼清面成他「弱腳雞」。幼清不服氣,白卿文文秀秀的,哪裡就是「弱腳雞」了?他這叫「面如冠玉,身似蒲柳」。
她想得入神,一雙眼睛動也不動地凝在齊白卿臉上,瞅著瞅著,眼中含了笑,覺得眼前人真真是好看,橫看豎看竟沒有一丁點不好的地方。
齊白卿轉了眼眸,正好同她對上視線,頓時紅了臉,拉她坐下,從袖子裡掏出一包陳皮餞,遞到她手心。兩人同坐一張几凳,一高一低,幼清垂頭吃餞,齊白卿靜靜看著她。他臉皮薄,不敢明目張膽地看,端坐著,一顆腦袋擱著正直,兩顆眼珠子斜斜地,悄悄地,轉著彎似地去探。
「月底我要出遠門,隨扈往千里松林去,白卿你莫想我。」她總是這樣直接,管不得語氣曖昧,一股腦將心裡的話掏空給他聽才好。
齊白卿頗有些意外,問:「隨扈?」
幼清點點頭,「王爺伴御駕同行,說是要帶上獸園裡的那幾隻黑乖乖,大總管點了我和鵲喜。」咬到一顆半成的陳皮餞,蜜未漬過的那種,抵在牙尖,酸得舌頭打卷,語氣卻是歡喜的,「都說千里松林風光無限好,待我替你瞧瞧,若真是那麼好看,我便畫了回來讓你看,興許你還能做出幾首精妙絕倫的詩來。」
說著說著,她轉過頭來,嚼著陳皮餞的腮幫子一鼓一鼓,風從面紗下透進去,膚色白皙,鬢角烏青,掩住了左臉顴骨上的紅斑,她也能是個驚艷絕倫的女子。
齊白卿慌張撇開眼,怕被她撞見,他看著她的目光,他總是擔心太過熱烈。這會嚇著她。
幼清故意湊過去,「對了,我給你帶糖麥酪,姑姑也愛吃這個,可見你們遲早是一家人的。」
旁的女子,斷沒有她這般膽大的,調戲起男人來,一點不害臊。但她這話說得清亮透響,聲音牙牙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