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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昭往旁靠近一步,輕微的一小步,卻引起她眸中的驚恐,彷彿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麼高高在上,不可小視。
她在他跟前,又恢復成以前的那個侍女幼清。
永遠隔著一層紗,伸手可觸,卻又遙不可及。
徳昭這時方覺得後悔,不該太早在她面前露了真容。
朝她一伸手,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大概就是想讓她不要這樣,又或是想解釋。
畢竟,除了敬畏,她眼底還有另一種情緒——疑惑以及被欺騙後的憤慨。
他幾乎都能想像得出,倘若此刻站她面前的是全福,而不是徳昭,那麼她定會一拳揮過來,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胸膛上捶上一捶,然後撅著嘴罵他不該欺瞞她。等她發洩完了,心裡爽快了,就會拿出一個小油紙袋,裡面裝了炸花生或是糖麥酥,請他吃東西。
然後他們又可以肆無忌憚地談笑風生。
一句「我不是誠心騙你的」,簡單幾個字,溜到嘴邊,遲遲說不出口。
幼清搶先一步開口:「奴婢告退。」
彎腰、跪安,作為一個侍女,她的動作恰到好處,完美得無懈可擊。
徳昭瞧在眼裡,卻只覺得刺眼。
她是在她的方式,冷漠地抹去他們之前的一切,彷彿全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徳昭胸中一悶,回過神時,她已經走遠。
徳昭回了屋,滿腦子想著她,喊了來喜,吩咐將今天的事保密,不能讓外人知道在花園裡的人就是幼清。
晚上剛過乙酉時分,天已經透黑,不比夏天,秋天的天色濃得快,染得快,月色俏得快。
太妃屋裡遣人來請,徳昭收拾好心情,過西院裡用晚飯。
太妃一向深居簡出,屋裡並未太多擺設,簡單幾隻青色的磁州窯玉壺春瓶插一束連枝帶葉的金桂,高几上的鎏金三足小圓鼎裡盛著一味淡淡的檀香。
徳昭入屋,到太妃跟前請安,「見過母妃。」
太妃拍拍几榻,「過來坐。」
徳昭撩袍坐下。
桌案上擺好了晚膳,儉樸的四菜一湯,春椿豆腐、白玉佛手、金玉滿堂、茄汁菱白外加一道猴菇清湯,全是素菜。
太妃信佛,一慣是吃素的。
徳昭微微凝眉,拿了碗替太妃夾菜,道:「母妃,平素多傳幾道菜,多補補。」
太妃笑,「習慣了,夠吃就好。」
徳昭遞了碗過去。
一頓飯吃得悄無聲息。
從前在宮中做皇子時,每每同太妃一起吃飯,也是這般氣氛。
清冷,安靜,連動筷子的聲音都聽不到。
那個時候,他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的母妃黃太妃則是個更加不受寵的妃子。
卑微的辛者庫宮女,因為一夜意外的寵幸懷上龍裔,從此晉升為嬪妃,膽戰心驚地在宮裡存活,遭受過別人的陷害,也陷害過別人,稀鬆平常,並沒有太多新鮮的路數。
盛寵的皇貴妃因為先皇這一夜的荒唐,狠狠記恨了黃太妃十餘年。先皇因著皇貴妃的緣故,對黃太妃也是避之不及的態度,自那一夜之後,再也不曾臨幸過黃太妃,甚至連徳昭出生那夜都未來看望。
徳昭長到六歲,才得了先皇的賜名。
小時候徳昭蹲在宮殿門口,巴巴地盼先皇來,等了一天又一天,那時候日子閒,晨曦到黃昏,彷彿有一年那麼長久,一天天等下來,等得他心灰意冷,卻還是不敢放棄。怕一沒盯著,父皇就從前面那條宮道前乘著轎子過去了。
後來還是黃太妃一句話打消了他所有的期盼,「你父皇不愛你,他只愛皇貴妃和德慶,他不是你的父皇,他是你的皇上。」
小徳昭轉過臉,黃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