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60節(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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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刺殺之後,她還是發生了一些改變。她疑心更重,對待不聽話之人,也更為嚴酷。
一日,鬱行安看她處理政事,搖頭道:“旱災之事應加急處置,饒御史之事可暫且延後。”
西南道發了旱災,饒御史在私下對鬱幽不滿,說了一些不敬之言。
鬱幽道:“饒御史今日不敬,明日便可鼓動人生事。”
鬱行安平和道:“旱災之事,晚一日撥款,便多無數人死去。”
她露出迷茫神色。
鬱行安望了她一會兒,她低頭先處置旱災,過了幾日,她聽見蘇綰綰道:“你父親欲遣你去西南道賑災,你願意去嗎?”
鬱幽沒有異議。
她去往西南道,帶了無數精銳的守衛。接待她的刺史名叫鄭無飢,因為他的名字少見,她多看了他幾眼。
鄭無飢眼睛小,翻天鼻,面板又黑又皺,這樣的相貌本不應為官,但鬱幽聽說,他有一身本事,還和蘇綰綰、鬱行安共事過,開國後得到提拔。
鄭無飢對她彎腰行禮,淚流滿面,訴說西南道如何民生凋敝。她早已親眼目睹,開倉放糧,還斬了一個汙吏。
她在西南道逗留多日,親眼看著西南道的情形逐漸好轉。有時她看見百姓呼她為“貴主”,在她面前感激地俯首,她的心中產生了奇怪的心緒。
像是滿足,如同和蘇綰綰、鬱行安坐在一起吃玉錦糕。
她也漸漸聽說了鄭無飢的事,知道了他被提拔的過程。
鄭無飢本是前朝蘺州刺史的文書官,但他很清廉,在蘺州從上到下的貪汙裡,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偶爾的,他也不得不隨大流貪汙一把,否則太“不懂事”,那些人難免覺得他會猛然參一本子,不讓人放心。
他貪汙來的錢,都被他散給了貧苦百姓。他的阿孃又瘦又小,臉頰枯瘦,每日紡布,眼睛已經瞎了,那年蘺州發了水患,連他和阿孃的住所都被淹了,他連夜背起阿孃,將阿孃背到了一個不容易被水淹沒的地方,給他阿孃留了米麵,又去賑災。
那年的賑災糧被一車一車地賣掉,他無力勸阻,於是當蘺州一些知內情的難民湧去閬都告狀的時候,他裝模作樣攔了一把,卻故意放跑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
欽差終於來了,當年的德宗派來了鬱行安、百里嫊,百里嫊還攜上了蘇綰綰。他認真地觀察欽差一行人,衡量他們的愛民之心,但蘺州刺史介紹他時,只是笑道:“我有一個下屬,醜了些,你們莫被嚇到。”
鬱幽平靜地聽人說鄭無飢的故事,聽完,繼續去賑災。她希望儘快回到閬都,看見饒御史被處置。
信步走到一條長巷時,她聽見隔著一堵牆,有人在說話。她停了片刻,才意識到這是鄭家的院子,鄭家竟然住在一個這樣簡陋的院子裡。
“阿耶,你為何叫無飢?兒今日讀書,認識了‘飢’字。這是不好的字,阿耶怎會用這樣的字作名?”一個稚嫩的童聲問。
隔著牆,鄭無飢道:“阿耶的名字是你阿婆取的。她年輕時遭了饑荒和貪官,生下我,便叫我無飢,你阿婆說,願天下無飢餒、無蠹役。”
童聲道:“阿婆總是在紡紗,手上全是厚繭,原來也認得‘飢’字。”
“她不認得‘飢’字。”鄭無飢道,“她只認得‘為民請命’四個字,是她讓我教她的。”
童聲問什麼是為民請命,鄭無飢解釋了。童聲道:“阿婆為何看重這四個字?阿耶,你額上的傷口,不就是為民請命來的嗎?”
鬱幽記得鄭無飢額上的傷口,細長一條,在黝黑的肌膚上不是很顯眼。那似乎是當年被蘺州刺史用硯臺砸的,原因是他放跑了幾個郎君,讓他們去往閬都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