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第1/5 頁)
次年元月,燕王自遼西還朝,廢少帝,幽禁廢帝於永寧寺,每年只准其外出祭奠亡夫。朝廷立魏氏末帝安,燕王臨朝監國,加九錫,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曹安有名無實,只知於臺城內終日縱情享樂,宮室繁麗,姝色滿殿。及燕王薨,北漢國匈奴人兵分六路出擊南下,度橫江直搗建業,所到之處,幾乎兵不血刃,大多不戰而勝。
此時已是曹姽被幽禁永寧寺的第十年,自廢黜之日一別,她再未見過長子曹安,次子在永寧寺北極閣誕下後便被抱走。
閣內的她散發緇衣,望著來人,恍覺慕之又再臨人世,整個建業璀璨喧譁如白晝,來人身後火光萬重,彷彿是要接她同去九重天上。直到一聲重響喚醒她的神智,被抬入閣內的石木棺槨仍和王慕之落葬那天一般紋理清晰、光可鑑人。
她被獨自幽禁在這小小的臺閣,已很久沒有說話了,如今才知面前的是自己的長子,更不知該怎麼說。曹姽慢慢地挪到棺槨前,靜靜地伏身其上。
曹安似乎早已料到這情狀,揚手招來手持火把的隨侍:“母親,您像一個普通女人一樣愛著父親,卻不能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愛著孩子,也不能真正像個帝王,如愛蒼天一般愛著天下萬民。我是您的兒子,您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的血脈裡流著您的瘋病。”
見母親理也不理,曹安報復之心愈加濃烈:“北漢已兵臨建業,康大都督的官職被我一降再降,如今不過一個守端門的校尉,這倒也是個痴人。我自是準備在城破前隨船東渡,臨走之前念著母親,定要送您和父親團聚。”
死人一般無聲無息的曹姽讓他大失所望,泊於港口的座船才是他的心之所繫,曹安接過隨侍手中的火把,草草燃著了佛堂內的帳幔,永寧寺漸漸也陷入了建業滿城的火海。
曹姽回頭想尋找佛陀慈悲面孔,卻忘了銅塑的佛身已被兵民掠去融為銅汁守城,空蕩的臺閣只剩牆上的八部天龍圖在嘲笑這曾經的天之貴女,阿修羅鬼面陰森,女面妖嬈,與天神帝釋征戰,空望建業淪為屍城血海修羅場。
幽冥沉浮不知幾載,曹姽回覆意識,只覺得通身無力,胸前被陣陣踩壓,仿若墮入了第十一層石壓地獄。但她明明五臟俱在,皮肉完好,不過氣息不暢而已,身下也是綿軟如雲,倒似舊日錦榻。曹姽大為驚疑,終掀開凝滯的眼簾,望進面前一碧一藍的妖異眼眸中。
☆、第三章
冬去春已來,雖初春的寒意未消,含章殿兩位公主住處內的仙都園已是繁花錦簇。
園內前庭植沙裳,後園種烏椑,梨樹夾雜在一眾翠色的柏木裡,新綻的鮮嫩小花尤為可愛,園中四季景長新、樹長青。順著林間人工所開河渠縱深而入,東為望春,西為臨秋,俱是公主寢所。
當今陛下與燕王的幼女三公主前日發了熱,飲了柴胡湯後雖身體不再滾燙,只是仍然意識未明。
午後皇帝陛下來看望女兒,三公主的一雙貼身侍女楚玉、楚佩立在內堂外隨時聽候吩咐。
楚佩年小,趁眾人不注意便伸頭往裡窺去,見三公主仍然雙眼緊閉,人卻微微顫抖起來。
一隻通體雪白的番貓原在榻上趴著玩耍,不時露出嘴角一圈花紋,正是陛下的愛寵“銜蟬奴”。
這貓也精怪,趁陛下與侍人說話的當口,便竄到公主身上似是要取暖,到處拱踩,甚而追著自己的尾巴亂轉。待三公主不適要喃喃,這貓便一爪蓋在公主嘴上,異色雙眼炯炯有神。
這哪是貓,簡直就是狐狸精。
楚佩瞅著心急如焚,不禁就“哎呀”一聲。
女帝似有所感,回頭正見銜蟬奴在玩鬧,便如一個嬌寵幼兒的母親一樣上前將它抱起,嗔怪道:“阿奴,你又頑皮。”
曹姽恍惚中聽到母親柔和的聲音在